“细数历朝史书,彗星现于东宫之上,不是东宫失德,便是东宫有谋反之心。”
“此前康王府后山起火,福清长公主府郡主绣楼走水,便有传言说皇家今岁犯火,后来钦天监推算的破解之法是,让太子去为国祈福。可如今,太子府大喜之日又起火了,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深思。”
宾客们窃窃私语。
裴玄渡面色骤然一沉,目光冷冷瞥过议论太子的众人。
“休得妄议太子!”
对上他冷冽的目光,众人瞬间禁若寒蝉,目光闪躲,不敢再议论,但相熟的人却在不断交换眼神。
眼里就差写着:裴太傅急了!
齐王与崔景焕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朝盛漪宁看去,眼神里略带探寻。
盛漪宁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对着他们微微颔首。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盛漪宁与两位表哥颔首致意,但落到齐王和崔景焕眼中,却是传递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
此前崔妃交代盛漪宁的事,成了!
裴玄渡快步走到了酒醉跪地的钦天监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朝朗朗晴天看了眼,沉声质问:“何来的彗星?天地之大,你又怎知彗星是在东宫之上,而不是你钦天监府上?”
钦天监缩了缩脖子,但接着酒劲,望着苍天,朗声大喊:“彗星隐于云间,星宿方位正对东宫,且东宫大喜之日失火,乃是大凶之兆!太子图谋不轨,裴玄渡,你身为太傅,亦难辞其咎!”
他疯狂地挣开了裴玄渡,指着浓烟滚滚的太子书房方向,“就是那!上天的指示便在那儿!那定有太子谋逆的物证!”
这时齐王挺身而出,怒声斥责钦天监:
“大胆!钦天监,父皇治下国泰民安,太子皇兄至纯至孝,怎会行此等倒行逆施之事?你可知污蔑储君是何罪名?”
瞧见齐王没落井下石,反而维护太子,不少皇室宗亲和中立老臣都纷纷颔首。
觉得齐王虽注重儿女情长,可却在大事上拎得清。
崔景焕也上前沉声警告钦天监,“你若不想被满门抄斩,如今跪下认错,兴许皇上还能看在今日是太子大喜不宜见血的份上,饶你一命。”
顾宴修懒洋洋地靠在廊柱下,狭长凤眼略带讥讽玩味地看着众人,似是觉得无趣地轻啧了声,高扬起酒壶往嘴里倒酒。
滚水自他喉结滚落,浸湿了衣衫。
盛漪宁似是无措地站在那。
谢兰香瞧见不少人朝裴玄渡和钦天监围来,皱眉将盛漪宁拉到了风波之外。
“盛大小姐不必忧心,万事皆有裴太傅,他既待你真心,必不会让你置身水火中。”谢兰庭温声安抚,与她低语声音缓和,但眸光落在裴玄渡与齐王等人身上却要温凉几分。
谢兰香抓住盛漪宁的衣袖,说得则更为直接:“就是,他就算没能力保住太子让自己脱身,但要想撇清你这个未过门的未婚妻,还是绰绰有馀的。”
“太子殿下定不会造反的!”盛漪宁面上露出担忧之色。
谢兰香叹了口气,“漪宁,你何时这般天真了?太子殿下有没有谋逆之心不要紧,但太白经天,钦天监剑指东宫,东宫必有动乱,纵观史书皆是如此。”
很多时候,不一定是东宫有谋逆之心,也有可能是有人借天象异变陷害东宫,但无一例外,皆有动乱。
成则太子夺位登基,拜则太子被废易储,少不了腥风血雨。
这不是太子想要谋反,而是有人想要逼着太子谋反。
盛漪宁沉默。
谢兰香紧紧拉着她,生怕她为情乱智,“如今裴玄渡四面受敌,东宫今日必然不得安生,你与他都还不是夫妻,不必与他共担风雨。”
一直看着裴玄渡与齐王等人的谢兰庭,忽地朝盛漪宁轻瞥了眼,若有所思,静默不语。
“储君怀异心,社稷必动荡!皇上!臣愿意以死谏言!惟愿今日以臣的血,换得社稷安定,将士黎民不再流血!”
他朝皇宫的方向深深跪拜叩首,而后迅速拔下了发冠上的银簪,朝着自己的脖颈深深刺了下去!
长簪刺破咽喉,鲜血飙溅而出。
裴玄渡与崔景焕等人都猛地冲上前,却压根来不及阻止。
钦天监当场暴毙,气息全无。
喜宴上群臣命妇皆哗然。
“钦天监竟然以血为谏,难道说,真如他所说?事态竟已如此恶劣?”
“不过他说得也颇有道理,东宫今日大喜,却几番不顺,又是出了凌将军被冒充之事,又是太子遭遇刺杀,现在又出了妖星火灾。前头两件事可都是见了血的,这妖星现东宫之事,恐怕也要见血啊!”
说话间,众人就听有整齐的军队行步声传来。
就见御林军将院子里的众人齐齐包围。
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此刻也都有些惊惶不安了。
“怎么又来了那么多御林军?”
“看来是真的要变天了。”
御林军统领站在人前,对着众人拱手:“诸位大人,末将奉皇上旨意,搜查东宫。委屈诸位在此地停留,莫要走动。”
齐王颔首,待人和善:“既是父皇旨意,想必太子皇兄也能理解,秦将军,你且公事公办。”
众朝臣们也都纷纷表示理解,而后去与家眷待在一处。
齐王党的官员家眷们见齐王气定神闲,都不担心,甚至崔家夫人们还有兴致在凉亭中饮茶说笑。
魏王一派的官员们面面相觑,知道此事前连不上自家,便静观其变,不乏有人憋了坏心想要给此事添一把火,但当他们去寻魏王踪迹时,却被告知魏王喝得酩酊大醉,正在一处偏殿歇息。
齐王与谢家联姻,这会儿,谢家也能置身事外。
只有太子党,心下惊惶,纷纷朝裴玄渡看去,却发现,一向沉稳淡定的裴玄渡,此刻竟眉头紧锁,在庭院中来回踱步。
众人也都不由感到不安。
尤其是一些女眷,此刻捏紧了帕子,低声问自家主事的,可却得不到半点儿回复。
原本被罚跪的盛琉雪倒是因此免了罚跪,回到了崔冬宜和崔家舅母们身边。
崔冬宜心疼地看了眼她的膝盖,而后冷冷瞥了盛漪宁一眼,“她嚣张不了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