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夫人瞬间了然。
她轻轻瞥了眼任胭桃,笑道:“都好,哪里有不好的,你也别站着了,与她一道坐下吧,还没用早饭吧!刚好咱们娘几个一块用。”
“我与姑母想到一处去了,我出门时小厨房的早饭快要得了,我想着一来二去的反而麻烦,回头再凉了,岂不浪费柴火?不如一块搬来姑母这里,大家共用。”
虞声笙轻快地笑着。
说话间,外头各婆子媳妇已经准备妥当。
黎阳夫人吩咐后,众人鱼贯而入,开始摆饭了。
一张红木漆雕的福禄八宝桌上很快堆满了各色吃食,尤其一样炸得金灿灿、香喷喷的芝麻甜团特别吸引人,看得虞声笙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上面。
黎阳夫人哪里看不懂,忙让人将这一碟子芝麻甜团挪到虞声笙跟前。
“你喜欢就多吃点。”黎阳夫人宠溺地笑道,“这可是我身边嬷嬷的拿手点心,便是宫中的,也吃不到这样好的。”
“还是姑母疼我。”
虞声笙转头又去招呼任胭桃,“嫂子你多吃点,姑母这儿的小厨房可不比我那儿的差,今儿算你有口福了。”
“不忙,回头吃饱了,我让她们给你俩装一屉带回去吃。”
桂姐儿正吃着一小盅红糖炖蛋,里头还放了陈皮、牛乳等物,蒸得馥郁浓香,吃得小丫头满脸红晕,可爱极了。
她还盛情邀请婶婶也尝一口。
虞声笙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勺:“果真香浓,桂姐儿对婶母真好,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
桂姐儿笑得露出一口细白的小牙。
几人正吃着,一直觉得打不开话匣子的任胭桃脸色有些难看。
作为后来者,她总是想把持一切,将权利捏在手心,今日头一次出击有些失败,她确实高兴不起来。
大约是察觉到这位新晋夫人的郁闷,黎阳夫人又频频与她说话。
渐渐地,任胭桃总算眉心舒展,说话也温雅了许多。
用罢了早饭,虞声笙要告辞离去。
任胭桃说了句很匪夷所思的话:“弟妹不在姑母跟前伺候着么?”
“我院里还有事呢。”虞声笙福了福,“嫂子多陪陪吧,嫂子刚进府没几日,也是时候跟姑母培养感情呢。”
任胭桃:……
黎阳夫人立马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和任胭桃再多一会儿话。
见状,任胭桃走不掉了。
只能眼睁睁瞧着虞声笙的背影,一阵懊恼。
刚回安园,就见院子里依着次序站了好些媳妇婆子。
这些人都是管事,都是来给虞声笙回话领差事的。
听了一遍下来,她已经轻车熟路,看似随意的指派其实都是思虑过后做出的决定,偏她又心算惊人,旁人还要打算盘都不一定能对的账,她安静片刻便能算得又快又好。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主仆之间彼此默契。
众人都晓得,这位顶头的将军夫人可不好糊弄,办差越发仔细周到。
料理完了庶务,虞声笙歪在榻上吃茶休息。
一旁的摇篮里睡着晚姐儿。
看着女儿白嫩圆润的小脸,她只觉得这大半日的辛苦都值得了。
萱妈妈来回话,说是大房奶奶又来了。
虞声笙微微蹙眉:“告诉她,我刚办完了事情乏得很,这会子已经提前午睡歇下了,有什么事让她跟你说,若有要紧的,再跟我说了去办。”
萱妈妈应下了。
不用萱妈妈来说,芳白二人就将任胭桃挡在了安园门外。
芳妈妈或白妈妈都不是面软年轻的小丫鬟,压不住人。
二人寥寥数语就将有备而来的任胭桃说得哑口无言。
待萱妈妈过来时,任胭桃已经不想再进安园了。
萱妈妈见礼,客气道:“我们夫人已经歇下了,半日辛苦,精神总是不济的,还望大奶奶别往心里去,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要紧事倒是没有。”任胭桃懒得兜圈子了,“我嫁进来也几日了,不日我这一房就要迎娶新奶奶,可我到今日也没见着我这一房的账,实在是心下难安,叨扰了弟妹是我的不是,还望几位妈妈代为传达。”
“大奶奶也忒拘礼了,我们都是下人,奶奶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不就是奶奶那一房的账么?我们夫人已经备好了。”萱妈妈说着,招呼了一个丫鬟送来了账簿、钥匙以及一些银票。
这些东西都堆放在一方圆案上,由丫鬟恭恭敬敬托着,送到任胭桃的跟前。
任胭桃忙让娟婆婆收下,口中又夸了虞声笙好几句。
转身回自己院子后,她再也不想伪装,一张年轻秀气的脸垮得老长。
细细看过账簿等物后,她翻了翻银票,到手共计八千两。
如今长房这边人口不多,算上露娘在内,有主子身份的也就三位。
闻图目前还赋闲在府,什么收入进项都没有。
露娘出身不高,更是投奔而来,口袋比脸还干净,离了将军府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任胭桃自己倒是有一份厚厚的嫁妆。
但一路赴京而来,为了方便,她早就将那些拖累的物件换成了银票,随身携带;时至今日,一样田产铺面都没有。
虞声笙给的八千两看着多,真正要花销开支起来,其实也撑不了两三年。
总不能让任胭桃拿自己的嫁妆去贴补丈夫和那半个妾的平妻吧。
说完了坏消息,该说说好消息了。
进项全无,但开支也少,只能说互相打平。
望着那厚厚一叠银票,任胭桃沉默许久。
娟婆婆请示她:“奶奶,这钱……”
“收入我的嫁妆。”她毫不犹豫,“咱们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之前让你托人相看的铺面可有着落?”
“有了些消息,但无一例外,都贵得很呢。”
娟婆婆一阵愁。
这儿可是京城,最不缺达官贵人的地方。
地段好,市口热闹的铺面不是没有,而是售价贵得吓人。
有些铺面挂出来不到半日就被人收走了。
更有那经营有道,日日生金的生意,背后都是得罪不起的权贵。
真要从中捞点油水,占点便宜,难如登天。
任胭桃就是想用最少的银子,买到最逞心如意的铺面。
将虞声笙给的银钱用一种合理的方式转为自己的私有嫁妆,这是她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一定要赶在露娘正式嫁进门之前办完。
任胭桃派去的人很快传了消息回来。
有一间专做胭脂水粉的铺子要卖,连生意带铺面一并转手。
售价不低,问价砍价的人络绎不绝。
任胭桃去亲自看了一眼,最终拍板,将一整栋藏胭阁都买了下来,虞声笙给的八千两就这样换了个形式,变成了任胭桃手里的地契、房契,以及一众奴仆佣人的身契。
没错,在藏胭阁劳作的一众工匠奴仆也成了她的人。
办完这桩大事后没两日,露娘嫁了过来。
比起任胭桃大婚,露娘的婚礼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但礼数周全,也能说得过去。
真正让任胭桃没绷住的,是随露娘嫁进来的那十几抬嫁妆。
数量不多,但件件得用。
她随口一问,露娘便实话实说:“这是夫人替我准备的,她说……婚嫁乃大事,怎可叫我空手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