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凌筱筱的桌旁，陈浩东停下了脚步。
凌筱筱似乎没有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依旧专注地盯着书上，眉头微蹙，象是在思考什么。
陈浩东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又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他自以为很自然，实则听起来有点象便秘的语气，强行开口：
“那个……凌同学。”
他不敢叫学委，那显得太有目的性，有求于人。叫全名又太生疏。这个“凌同学”的称呼，是他挣扎了半天后，自认为最得体的选择。
凌筱筱的身体微微一顿。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藏在薄薄镜片后的、清澈见底的眼睛看向他，带着一丝思绪被打断后的纯粹疑惑。
“有事？”她的声音很清淡，没什么情绪。
“呃，对，有事。”陈浩东感觉自己的舌头彻底不归自己管了。
他连忙把手里的练习册递过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还强行给自己加戏，努力让表情看起来不那么象个求助的菜鸟，更象一个前来切磋武艺的绝顶高手。
“恩……这道题，有点意思……解法挺刁钻的，想跟你……探讨探讨。”
说完，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耳光。
探讨个屁啊！草稿纸上画的线都快能织毛衣了，还探讨？这逼装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凌筱筱的目光顺着他的话，落在他递过来的练习册上，然后又抬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平淡的一眼，却让陈浩东感觉自己的底裤都被看穿了。
就在他准备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凌筱筱开口了。
“你自己的思路呢？”
陈浩东当场宕机。
这他妈……不按套路出牌啊！
正常流程不应该是“我看看”，然后直接开讲吗？怎么还有前置提问环节的？这跟项目答辩有什么区别？
他指了指自己那张画得堪比现代抽象艺术的草稿纸，脸皮发烫，声音都弱了三分，彻底破功：“我……我试了几种方法，感觉……都行不通。”
他以为自己这副样子，会引来对方哪怕一丝丝的鄙视。
然而，并没有。
凌筱筱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伸出手，接过了他的练习册和草稿纸。
只见凌筱筱的视线在那道让他死去活来的题目上停留了……大概一秒钟。
然后又扫了一眼他那张充满挣扎、痛苦与绝望的草稿纸。
她那一直舒展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陈浩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她是不是也觉得这题很难？连学霸都皱眉了，看来这题是真的无解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凌筱筱开口了，语气依旧平淡。
“思路全错。”
四个字，言简意赅，真实伤害，万倍暴击。
陈浩东感觉自己的脸彻底烧着了。他感觉自己不是来请教问题的，是来展示愚蠢的。
但紧接着，凌筱筱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的草稿纸太乱了，我给你重新写一遍。”
她说着，并没有在他那张“艺术品”上修改，而是非常自然地从自己的本子上，撕下了一张崭新的空白纸。
陈浩东的思绪，在这一刻，突然转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原来……原来她刚才皱眉，不是因为题目难，而是因为我的草稿纸太乱了？
她没有直接在我的纸上指指点点，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
她撕下一张新纸，是想给我一份最清淅、最完整的解题过程？
天啊，她怎么能这么体贴！这么温柔！这是什么神仙学委！
陈浩东的内心，瞬间上演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思想转变。
之前所有的尴尬、羞耻、紧张，全都被一种名为“脑补过度”的感动情绪所取代。
他凑过去看，鼻尖瞬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凌筱筱似乎完全没在意他的靠近，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解题中。
她的动作不快，但每一笔都精准无比，一个清淅解题思路很快就出现在纸上，和他那个鬼画符形成了惨烈到不忍直视的对比。
“你看，”她用红色的笔尖点着题目，开始输出，“这道题，这是最直接的切入点。你的思考方向太分散，做了很多无用的计算。”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但逻辑却清淅得可怕。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句多馀的解释。
陈浩东感觉她不是在教他，更象是在直接展示一个最优解。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原本在他看来毫无头绪的题目，被她三言两语就剥离出了最内核的结构，然后用最快、最直接的方式，找到了答案。
陈浩东听得入了神。
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用费力思考，只需要跟随她的讲解，就能明白整个过程。
这种被带飞的感觉，和他被陈悦带飞时，还不太一样。
陈悦讲题，是启发式的。更象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玩家，看着你这个菜鸟在副本里瞎撞，只有在你快要团灭的时候，才会漫不经心地指点一句，让你自己悟。
而凌筱筱，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她这是简单粗暴的g模式，直接把最终boss一刀秒了，然后把满级神装和通关攻略一起扔给你，告诉你这游戏就该这么玩。
陈浩东说不上来哪种方式更好，但毫无疑问，两者都是最纯粹的降维打击。
这种被顶级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真的……太爽了！（超人）
他不由自主地，又往她那边凑近了一点，想要看得更清楚。
凌筱筱讲得很专注，那副圆框眼镜偶尔会因为她写字的小动作而微微滑落，她会用食指的关节，下意识地轻轻将它推上去。
一个很细微的动作。
在陈浩东眼里，这是属于顶尖高手在沉浸工作时，无意识中流露出的、独有的魅力！
酷！太酷了！
“……所以，最终答案和过程都在这里了。”
讲解结束。
全程耗时，不到两分钟。
凌筱筱把那张写满了标准答案和解题过程的纸，连同他的练习册一起，轻轻推了过来。
陈浩东如梦初醒，愣愣地看着那张纸，感觉手里接过的不是一张草稿，而是一份绝世的武林秘籍。
他张了张嘴，想说句“谢谢”，却发现自己象个傻子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下她清冷的声音和推眼镜的动作在不断循环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