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站着做什么，快坐，饭菜都要凉了。”施清雅笑着招呼三个孩子坐下。
桌上的菜很丰盛，是两位母亲忙碌了一下午的成果，每一道菜都代表着她们对孩子们的关爱。
落座时，姐妹俩几乎是出于本能紧紧挨着陈悦坐下。
可刚一坐下，她们又觉得不妥，身体下意识的往外挪了点，拉开了一丝安全距离。
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动作，清淅地落入了对面两位母亲的眼中。
施清雅跟林婉宁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了然跟忍俊不禁的笑意，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温柔和蔼的慈母模样。
“姐姐，我……我感觉腿有点软，心跳得好快。”苏馨妍的身体坐得笔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旁边的苏馨涵能听见。
“出息。”苏馨涵嘴上硬气地回了一句，手心也全是汗，“记住，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是纯洁的兄妹关系。”
这句话她自己说出来都毫无底气。
她们的眼神在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都从对方的瞳孔深处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心虚和紧张。
“你姐妹俩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快动筷子。”林婉宁温温柔柔的声音忽然响起，语调里带着一丝轻快的嗔怪。
这再正常不过的一句问话，听在此刻已是惊弓之鸟的姐妹俩耳中，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没！没什么！”苏馨妍背脊一僵，立刻拿起筷子，脸上挤出一个璨烂的笑容，“我们说太久没吃到妈妈做的饭菜了，好香啊！”
她说完，还马上夹起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仿佛要用行动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陈建斌和苏玉成这两个男人完全沉浸在家庭团聚的温馨氛围里，丝毫没有察觉到饭桌上涌动的诡异暗流。
“小悦，这次期末考发挥得怎么样？”苏玉成作为长辈，关心地问了一句。
“还行，正常发挥。”陈悦的回答滴水不漏，镇定自若地拿起筷子，姿态看起来很放松。
“那就好，那就好。”苏玉成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高三还要辛苦一年，想好以后考哪所大学了吗？”
“还在考虑，不着急。”陈悦微笑着回答。
这时，林婉宁夹起一只个头最大的油焖大虾，放进陈悦的碗里。
“谢谢干妈。”陈悦坦然接受，这声干妈叫得自然又亲切。
“小悦这段时间辛苦了。”林婉宁笑着说，她那双温柔的目光象是不经意地在自己两个女儿羞窘的脸上一扫而过。
“在公寓里，又得辅导她们功课，又得照顾她们生活起居，跟干妈客气什么。”
陈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照顾？太照顾了！都照顾到床上去了！这句夸奖让他脸颊也微微发热。
姐妹俩的头垂得更低了，脸都快埋进碗里。
施清雅也分别给姐妹俩夹了块红烧肉，“你们俩也多吃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姐妹俩的身体更加僵硬了，只能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应着：“恩……谢谢妈妈。
这顿饭，对她们俩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每一道菜都香气四溢，可吃到嘴里却分辨不出任何味道。两位母亲的每一句关心，每一个眼神，都让她们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拯救了她们。
两千八不知何时从客厅溜达了进来。它在餐桌下巡视了一圈，最后停在苏馨妍的脚边，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
“哎哟，这小东西过来了。”施清雅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恩？哪来的猫？”陈建斌愣了一下，他刚才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没顾上这小家伙。
姐妹俩象是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眼睛瞬间亮了。
“爸，这是我们前段时间捡的流浪猫。”
“是啊是啊，我们看它太可爱了，就带回公寓养了！它可乖了，我们给它取名叫两千八！”
两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跟两位不明所以的父亲解释起两千八的由来，声音里的积极和热情，与刚才餐桌上的沉默寡言判若两人。
“两千八？哈哈哈哈，这名字有意思！”苏玉成听完解释，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这只猫的出现，总算冲淡了桌上紧张的气氛。姐妹俩借着逗猫，也能稍微喘口气。
这顿饭在这姐妹俩极其煎熬的氛围中，也即将接近了尾声。
当父亲们放下酒杯，母亲们开始收拾碗筷时，姐妹俩如蒙大赦，一秒钟都不想在餐桌旁多待。
她们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向客厅，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一人抢过一个抱枕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抱枕隔绝外界的一切审视。
陈悦看着她们俩那副劫后馀生的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才跟在她们身后坐下，顺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看会儿电视吧，妈，你们也过来歇歇。”他主动开口，试图将这诡异的家庭氛围拉回正轨。
“好啊。”施清雅和林婉宁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姐妹俩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们知道，更难的还在后头。
苏馨妍将大半张脸都埋在抱枕里，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与母亲们对视。
苏馨涵则选择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防御姿态。她端正地坐着，摆出一副无可挑剔的乖乖女模样，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公寓住的还习惯吧？东西都齐全吗？缺什么就跟我们说。”林婉宁拿起一块哈密瓜，问题问得随意又家常。
“习惯，挺好的，什么都不缺。”陈悦自然地将话题接了过来，不让它有落到姐妹俩身上的机会。
“你们三个孩子，平时在家务上都是怎么分工的呀？”施清雅则拿起一根牙签，插了一小块红瓤的西瓜，递到苏馨妍的嘴边。
苏馨妍受宠若惊，连忙张嘴接住。
“我们……我们都做。”她含糊不清地回答。
“是吗？”林婉宁的目光在女儿们细嫩白淅的手上扫过，然后轻笑着说，“可不能总让哥哥一个人辛苦，你们俩也要多帮衬着点，不能偷懒。”
这话非常平常，完全是母亲对女儿最正常的叮嘱，可听在做贼心虚的姐妹俩耳朵里，却瞬间变了味道。
“我们没有！”苏馨妍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都高了一度。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种急于否认的态度，反而显得更加心虚。
陈悦心中暗叹一口气。他不动声色地从身后揽住姐妹俩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们冷静。
他笑着对母亲们说：“妈，您们放心，她们俩也很勤快的。我们分工很明确，我负责做饭，她们负责洗碗，公寓都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打扫的。”
他的声音平稳而真诚，条理清淅，暂时将母亲们的火力吸引了过去。
“是吗？那倒是挺好，看来是长大了，懂事了。”林婉宁欣慰地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