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码头上人声鼎沸,水手们吆喝着搬运最后几箱货物。
汤姆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摇晃的甲板。缆绳解开,缓缓驶离喧嚣的码头时,他走到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汤姆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女声自身后响起:“日安,诗人~”
汤姆猛地回头,只见凯蒂正站在身后,海风卷起她深色裙摆的边缘。
汤姆惊喜地快步走近,“这……这是你家的船?”
“浪花号?没错,”凯蒂点点头。她看着汤姆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嘴角的弧度也更深了,“看来,这趟枯燥的航行,总算有点盼头了?”
汤姆咧开嘴笑了,之前对未知旅途的忐忑,此刻被种种期待所取代。
几天后,“浪花号”驶入狭海相对平静的水域,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凯蒂走到船头,递给汤姆一只精致的皮制酒袋。
“尝尝,”她示意,“自由贸易城邦的玩意儿,和维斯特洛那些酸涩的葡萄汁可不一样。”
汤姆接过来,拔开软木塞,具有果香气息的浓郁酒味涌出。
他小心地啜了一口,液体滑过喉咙,带来温和的灼热感和复杂的芬芳,确实不同于君临常见的酒。
“好香的酒!”他赞叹道,将酒袋递还。
凯蒂自己也喝了一口,眺望着无垠的海面。
“你经常跟着船队跑自由贸易城邦吗,凯蒂小姐?”汤姆好奇地问,他想象着她穿梭于那些异域港口的情景。
“算是吧,”凯蒂侧过头,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家族生意,总得有人看着点。倒是你,汤姆,你究竟为红堡的哪位老爷做事?瓦里斯,贝里席?还是……更上面的人?”
汤姆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凯蒂小姐,象我这样的小人物,当然是谁给的银鹿多,就为谁弹唱!”
凯蒂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只是轻笑一声。
“王领的吟游诗人我见过不少,有的像笼中鸟,衣食无忧却失了翅膀;有的像野猫,在泥泞里刨食,朝不保夕。你嘛,汤姆,和他们都不一样。你身上有不安分的自由味道。”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布拉佛斯那样的地方,才真正配得上你。”
汤姆没有接话。他没有告诉凯蒂,吟游诗人经历的他都经历过。
至于将来?布拉佛斯过后,也许会打开新的篇章,也许不过是另一段流浪的开始。
他从凯蒂口中得知,即使是顺风顺水,这艘沉重的货船抵达布拉佛斯也需要足足两周。漫长的航程,足以让思绪飘得很远。
“布拉佛斯……”汤姆喃喃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凯蒂的眼睛亮了起来,“布拉佛斯?”她语气轻快,“富有,自由。在那里,财富是通行证,技艺是勋章。哗啦啦的银币声比任何领主的命令都更响亮。”
“相信我,汤姆,到了布拉佛斯,闻过那里的空气,听过水渠里的桨声,看过列神岛上的灯火……你恐怕再也不会想念君临满是尿骚味的巷子和红堡高墙下的阴影了。”
凯蒂再次强调他会爱上布拉佛斯,这象一颗种子,在汤姆心中悄然发芽,对那座神秘水城的期待,如同船帆一样,被海风吹得鼓胀起来。
“那么,凯蒂小姐,”汤姆忍不住问道,“既然布拉佛斯如此美好,你又为何还留在君临呢?以你们布莱克家的财力,在自由贸易城邦也能过得很好吧?”
“汤姆啊汤姆,”凯蒂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在维斯特洛这片土地上,有太多事情,不是金币、银币就能解决的。就象我弟弟那件事……”
“如果不是你背后愿意动用权力的人,那个凶手,现在还在潘托斯的哪个角落快活呢!维斯特洛的商人,终究还是要倚靠真正的力量——权力。”
她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酒袋,“我的祖父,我父亲,他们拥有几十艘不小的商船。和平年代,我们为七国输送货物,积累财富;一旦战鼓擂响,船队就租给国王运送士兵粮草!我们缴纳的税款能堆成小山,可到头来呢?”
她的语气变得尖锐,“我们连半点爵位都得不到!我的祖父,为此郁郁寡欢,最终在遗撼中合上了眼;我的父亲……”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发涩,“他还在拼命钻营,眼看着也要步祖父的后尘了!他盯着地图上七大国贵族纹章的眼神,可比看金子要热切……”
汤姆听得皱紧了眉头,这赤裸裸的等级壁垒和商人的困境让他感到沉重。
“如此说来,自由贸易城邦或许才是你们的归宿?我听说在那里,商人也能坐上总督的宝座,甚至成为海王。”
“不,你不明白,我的父亲,他永远不会渴望‘总督’或者‘海王’这样的头衔。他渴望的,是‘布莱克公爵’,或者‘布莱克伯爵’,他渴望的,是哪怕只有巴掌大的一块真正属于他的封地……”
“我的父亲有二十多个孩子,活下来的有十二个,我们每一个人,从出生起,就成了他争取爵位的筹码。”
“我有五个兄弟。他们学习剑术,渴望成为骑士。可商人的儿子要成为骑士,可比成为剑士难多了!他们去给破落户骑士当侍从,得到的不是教导,而是鄙夷和叼难!”
“所以你留下来…”汤姆轻声接道。
“父亲想让我嫁个爵士……”凯蒂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哪怕只是个空有头衔、领地贫瘠、债务缠身的穷贵族。只要他姓某某,是某某家族的成员。毕竟,像兰尼斯特那样富可敌国、或者提利尔那样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是少数。总有些落魄的贵族,需要商人的钱袋来支撑他们摇摇欲坠的城堡和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