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的视觉彻底分裂,如同被强行塞入了两个截然不同、却又诡异交融的维度之中。
视线穿透金顶上空如沸粥般翻滚、蕴藏着毁灭能量的厚重雷云——那并非寻常雷暴,而是由千万道闪烁不定、互相缠绕击穿的青白色闪电构成的活体帷幕,不断向下投射着带有硫磺与臭氧混合气味的刺目光矛。在这毁灭之幕的映衬下,十二座通体覆盖着厚厚铜绿、铭刻着古老封印符文的巨型青铜碑,正悬浮于半空,环绕着整个金顶废墟缓缓公转,构成了一个庞大、森严、运行轨迹如同天星轨道的禁锢之阵!
守山兽——这头自洪荒存活至今的古老龙子——此刻的状态堪称恐怖!岳般的身躯被无形的巨力死死压在地面,那曾经承载星辰图谱、刻画生死符箓的背甲核心区域,此刻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高炉渣,闪烁着融化状态的、不祥的金红色光芒!痛苦的咆哮已经嘶哑,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伴随着熔岩般滚烫的金红色浆液从其龟裂甲缝中汩汩涌出。雷霆精华与生命本源的“雷劫液”,正是此刻那悬浮阵中、汲取一切生机的十二具尸体的目标营养!
视野瞬间拉伸、穿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无形之手拽向千里之外!的重瞳死死锁定了终南山——
然而,更让他灵魂都为之一颤的景象,在更遥远、更高邈、更接近世界本质边界的存在投射而来——昆仑墟方向!
初代祖师的脸被混沌光晕笼罩难以看清,唯能感觉到一种跨越万古、俯瞰棋局的……冰冷洞察。
没有想象中眼球爆裂的血浆迸射。被刺穿、搅碎的巨蛟眼眶深处,涌出的不是浑浊的汁液,而是一种深蓝色的、仿佛承载着宇宙亘古悲伤的重量之水!它粘稠、沉重、所滴落之处连狂暴的空间风暴都被瞬间冻结、同化为一片死寂寒冰!!这宇宙中最沉重、最绝望、最腐蚀存在根基的劫难之源!就在这毁灭性的弱水即将淹没一切、溶解界域的刹那——
碎片视角猛地拉近!
那被刺破的、流淌弱水的巨大窟窿深处……剑尖挑着的,并非预想中被戳碎的雷蛟眼球组织……而是一块!半枚!如同最纯净星辰核心、却又凝聚着狂暴雷弧跃动的……青金色棱状晶体!在黑剑的尖端上微微颤抖,散发出既神圣又暴戾、既创造又毁灭的极端矛盾气息!!雷蛟力量的真正核心,世界诞生时遗留的原初碎片!
更令人心灵震颤的是……初代祖师那隐在光晕中的、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竟流露出一种……远超对毁灭本身恐惧的、深重如山海压顶的……悲悯?!仿佛他刺穿的并非仇敌,而是自己的心脏!
如同水晶被巨锤砸碎的刺耳声响在神识空间里爆发!强行灌入的碎片洪流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李玄刚刚被撕裂神识、陷入极度混乱的瞬间!
金顶上方的天空!那道如同被巨大爪子撕开的第一道灰红色裂痕旁,第二条空间伤痕骤然浮现!
这条裂痕无比恐怖!被锯齿状的黑色巨兽獠牙啃噬后留下的参差豁口!黑红相间、不断鼓起脓包又破裂的粘稠血液状物质!这“脓血”滴落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出嘶嘶作响的黑色空洞!
十二道“影子”!十二具姿态扭曲僵硬的尸体,被那些裂痕边缘翻卷滴落的“脓血”的、看不见却又坚韧无比的丝线,如同悬挂屠宰场冷库中待取的猪肉般,“吊”了出来!
不是坠下!在无数条无形脓血之线的牵引束缚下,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保持着跪坐叩首的形态,极其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精准地落在了十二块悬浮青铜巨碑的碑顶之上!具尸体,那承载的巨碑便发出无法承受的沉重呻吟,向下沉坠数尺!
李玄的瞳孔——那双刚刚分裂、被塞满记忆碎片、还灼热未消的瞳仁——骤然缩成了危险的针尖大小!
这十二具尸体!尽管穿着属于剑阁不同时代阁主的、早已风华失色甚至破烂不堪的庄严道袍!尽管肤色因长久密封而呈现出诡异的蜡白或灰败!同拥有一个极其恐怖的标记——
李玄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就在此时!兽惊魂尖啸刚刚停歇的刹那——
十二具跪坐于碑顶的阁主尸体中,位居最中央、对应金顶核心位置的那一具,一直低垂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
尽管他的面容已被死亡与某种无形力量侵蚀,变得枯槁变形!双唇之上,被一缕缕流淌着暗金光芒的丝线如同缝补破烂布偶般狠狠缝合关闭了二十年,将任何可能的呐喊彻底封死!但当他的头颅抬起,那一双失去生命光泽的眼眶内——赫然也跳动着与李玄此刻完全相同的……内外双圈、青黑分割的——双重竖瞳!
仿佛跨越了时光的阻隔,这两双来自不同躯壳、却诡异同步的重瞳视线,于半空中撞击在一起!一个来自生,一个来自死!一个带着迷茫与剧痛,一个却只剩下冰封至灵魂最深处的、绝望到极点的决然操控!
一声前所未有的惊悸、带着最深恐惧与剧烈灵魂撕裂感的呼喊,并非是声音,而是直接从李玄眉心那枚滚烫的逆鳞深处炸响!那是沐青霜!是她的意志在目睹生父以如此可怖、亵渎的姿态出现时,发出的来自生命本源的灵魂尖叫!
“砰!哧啦——!”
沐惊鸿那被金线缝死的嘴唇……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如同被内部的巨大力量强行撕扯!缝线应声绷断!蜡白的嘴唇猛地咧开一个超越人类极限、直裂耳根的巨大血口!不是牙齿,不是舌尖!一截!通体泛着微弱青金色金属冷泽、边缘流淌着液态星髓光纹的、不足三寸长的碎片!
李玄的灵台如遭雷亟!千分之一的瞬间,所有线索、所有碎片、所有看似混乱的杀机与牺牲,被这五个字彻底贯穿!沐惊鸿不是迷失者!更不是被完全掌控的傀儡!他忍受着这生不如死的二十年!被恐怖的寄生异物啃噬灵魂躯壳!只为将那截至关重要的剑鞘碎片,如同埋藏火种的秘密情报员,藏在自己尸骸的最深处!只等待一个能识别它、唤醒它的时机!等待一个有能力、也有资格接住这最后火种的人——李玄!这截碎片…是钥匙!是信标!是他女儿沐青霜残魂的……最后引信!
沐青霜的意志狂啸!伴随着她的尖叫,那道裹住碎片的星髓光流骤然一凝!如同有生命的手臂般猛地回抽!承载着绝望中唯一希望的青金碎片,瞬间脱离了沐惊鸿撕裂的胸腔束缚,如同陨落的星辰,被星髓光流包裹着,朝李玄眉心直射而来!
碎片触碰到他眉心滚烫逆鳞的刹那,没有丝毫物理碰撞的声响。如同水滴回归本源之海。融入了那枚龙睛之中!
无法想象的、蕴藏着沐青霜最后意志、李玄星髓之力以及碎片本身积累千年天地劫气精华的青金色火焰!同开闸的灭世洪流!自李玄眉心炸开!瞬间席卷扩散,淹没了整个金顶!
火焰触碰到守山兽背甲上那些如同活体熔岩般流淌的金红色“雷劫液”
如同滚油泼入沸腾的岩浆湖!刺鼻的、混合着焦糊肉味与臭氧气息的白雾猛烈蒸腾而起!的金红色浆液瞬间被这青金火焰点燃、汽化!这些汽化了的雷劫液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凝聚、扩散!庞大无比、如同倒扣巨碗、笼罩了整个金顶废墟区域的……雷霆迷雾之狱!雾中,无数细小的、蕴含着毁灭精气的金红色雷弧如同毒蛇般跳跃奔腾!
在这片由雷劫液汽化形成的、能量被强行约束引爆的终极雷狱中心!
就在雷雾将他彻底吞没的瞬间!
他的视野!那双分裂左右、泾渭分明的瞳孔!第一次!短暂的、如同宇宙初开时原始混沌般的……完美同步!
左眼星髓的青光!右眼混沌的暗影!此刻在他眼前交融、叠化、纠缠!短暂的同步视界并非叠加成更清晰的图像,而是直接穿透了物质和能量的表象,直视了构成这片天地宇宙的、最根源的规则运行轨迹!如同从未有人窥探过的神域画卷,在他眼前骤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