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药王遗恨(1 / 1)

背着那具冰冷、沉重、却又仿佛蕴含着最后希望的遗骸,李玄沿着崎岖险峻的山径挣扎前行了整整三日。

异象陡生!会瞬间膨胀数倍,颜色变得妖艳翠绿;小草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疯狂窜升,叶片展开,如同迎接雨露的饥渴旅人;细小的灌木枝条更是在数息之间就挤出虬结的嫩芽,盘绕着试图缠绕周围的一切!然而,这诡异的生命盛宴往往持续不到半刻钟,极致的生便走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死!还生机勃勃的草木,颜色会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褪去鲜绿,转为枯黄,随即化为焦黑!被无形的火焰烧过,在微风中寸寸断裂,簌簌成灰,连同下面浸染了液体的泥土也变成一片毫无生气的死白!仿佛瞬间经历了千年风化!

——这是包裹着星髓精华、却又失去宿主束缚的纯粹星力外泄!如同失控的天火,滋养即毁灭!李玄知道,留给他的时间,正随着这些滴落的、象征毁灭的甘露而飞速流逝。

第四日的破晓,东方天际线刚刚抹上一道死灰色与惨红交织的细线。疲惫不堪的李玄挣扎着爬上一处被藤蔓和嶙峋怪石遮掩的隐蔽山坳。就在他近乎虚脱、视野模糊之际,一片略微平整的地面上,一座几乎被疯狂滋生的藤类和厚厚青苔完全掩埋的石屋轮廓突兀地闯入了他的眼帘。

残留的木门歪斜地半开着,框架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类似芝草与云纹的图案,昭示着此处曾与药道相关。李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者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本能,他用尚能动弹的左肩撞开那扇积满厚重黑色尘垢、仿佛几个世纪未曾打开的沉重木门。

“嘎吱——轰隆——!”

厚重的积尘如同肮脏的幕布般落下。微弱的晨光挣扎着挤入昏暗的室内,勾勒出内部的轮廓——

轰!

李玄全身的肌肉如同被冻僵的弓弦般瞬间绷紧!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这绝不是寻常的药庐!

穿堂风透过腐朽的窗棂吹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罐口同样探出一只枯手,这只手却显得格外粗壮,五指扭曲缠绕,死死地扣着罐沿。

“别碰。”

李玄猛地抬头,全身警戒拉至顶点!

就在那根布满裂纹、朽败不堪、摇摇欲坠的主梁之上,一个枯瘦得仅剩下上半身的佝偻老者——像一个被顽童随意丢弃的破旧木偶——用一对精铁钩子倒挂在那里!被某种巨力撕裂、如同枯树根般的残茬,暗紫色、半干涸粘连的肠子和脏器碎片从断口处悬垂下来,如同活蛇般缠绕在下方的几个重要陶罐之上,似乎是在汲取着什么,又像是在束缚着什么。老者仅存的衣物早已褴褛不堪,露出瘦骨嶙峋、皮肤呈诡异青灰色的胸膛。

然而最让人恐惧的是他的脸。深陷坍塌的黑洞,而右边眼眶里——赫然生长着一朵巴掌大小的、不断渗出湿漉漉粘液的蓝紫色肉菌菇!般密布的灰白色菌丝沿着他干瘪的脸颊皮肤一路向下延伸,钻入耳孔,攀爬至太阳穴附近,如同寄生的藤蔓,似乎正汲取着他的生命和思维!一口如同锈蚀铁钉般、根根尖锐扭曲的黑牙,脸上挤出一个极其怪诞的笑容:

“孙思邈……第一百零八代……糊涂徒孙……老药疯子在此!”肺部破风箱的呼哧声。“年轻人……你背上……背着的……可是万年……难遇的……‘好东西’啊……”一的菌菇眼闪烁着贪婪、狂热、又混着一丝怜悯的复杂光芒,牢牢锁定着沐青璃遗体肝俞穴的位置。

李玄的心猛地一沉。他将沐青璃的遗体极其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相对干燥、尚有些许枯草垫着的一小块地面上。然后死死盯住房梁上的怪物:“前辈……认得‘星髓’?”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质询。

“认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夹着剧烈喘息和漏风啸叫的狂笑!笑声在石室中回荡,震得陶罐里的枯手都在轻微晃动。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从他那独特的“菌菇眼”处喷出大片大片闪着磷光的微小孢子!淡蓝色的光尘并未立刻消散,而是短暂地在空中盘旋、纠缠、重组,竟诡异地凝成了一个完整又透着逆乱之意的足厥阴肝经图形!几秒后,才缓缓黯淡、飘散。

“咳咳咳……‘认得’?!!” 老药疯子剧烈喘息着,用枯枝般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沐青璃,“这丫头片子……肝俞穴里塞着的那小东西……他妈的根本就是!从老头子我这里——用最无耻、最忘恩负义的手段——偷走的!!”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他枯瘦的右臂猛地一扬!细如蛛丝、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灰白色菌丝从他指尖疾射而出,如同毒蛇般精准地刺向沐青璃遗体肝俞穴上那颗微微凸起的泪滴形青玉髓石!

“啵——!”

菌丝尖端刚刚刺入星髓表层微毫!狂暴的青色光焰瞬间从星髓内部反冲而出,沿着菌丝瞬间窜上老药疯子枯瘦的手臂!但更惊人的是,那被触及的星髓周围迅速渗透出的青紫色液体如同受到了极度刺激般猛地沸腾起来!

滋滋滋——!!

沸腾的液体并没有四溅,反而在虚空中、在浑浊的光线里,凭空凝聚出一幅扭曲、跳跃、却又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年轻了不知多少倍、但眼神中带着相同疯癫与执着、五官与沐青璃有几分神似的男子——正是年轻的沐惊鸿!一个比眼前“龙血砂”巨大数倍、正在熊熊燃烧着青蓝色邪焰的药炉前,炉内翻滚的粘稠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心的是,他的胸口正中央,赫然深深插着一根长约尺许、表面布满螺旋纹理、不断跳跃着蓝色电弧的——半截雷蛟脊骨断刺!

画面瞬间模糊跳跃,时间似乎流逝了一大段。

再清晰时,依旧是那个场景。年轻药疯子的手指正极其艰难、如同与整片天地之力拔河般,将已然变了一副模样的晶石——它如今通体流转着深邃的青色光华,内部仿佛有星辰漩涡在旋转、电弧在流窜——重新从沐惊鸿布满汗水、剧烈抽搐的肝俞穴中……抠出来!变化后的晶石,正是李玄此刻看到的、嵌在沐青璃体内的——星髓!

画面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般骤然消散!

“哇——噗嗤——!”

几乎就在画面消失的同时,老药疯子右眼眶中那朵蓝紫色的狰狞菌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般猛地爆裂开来!无比的蓝黑色脓血混合着碎裂的菌块和组织喷射而出,溅得周围房梁、瓦罐、枯手上到处都是!他整个残缺的上半身如同过电般剧颤!

“沐惊鸿!沐惊鸿你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老药疯子凄厉地惨嚎起来,边呕着大口大口的黑血(那血里仿佛也混着细碎的菌丝),一边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与咆哮,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愤怒,“当年……老子……老子怎么跟你说的?!离体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不能!!它离了宿主,就是一团……随时会炸开、湮灭一切的……星辰残渣!你偏要拿去……拿去找那些……钦天监的狗东西……救你那该死的女儿?!你他妈的……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星髓……能解磁毒?” 李玄在这绝望的咆哮中猛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都在颤抖。

“解?” 老药疯子猛地止住哀嚎,抬起他那张沾满蓝黑脓血、菌丝断裂、如同地狱鬼怪的脸,对着李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百倍的诡笑!“嘿嘿……嘿嘿嘿……是‘换’!是‘嫁接’!是把自己的命根子肝经……拿出来……跟它玩命啊!” 他枯槁的手猛地扯开自己胸前那早已不成样子的破布!

嗡——!

在药疯子本该是肝脏所在的腹腔位置——那里没有肝脏的影子——深深镶嵌着一块体积大得惊人、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腹腔空间四分之三的……血色棱柱晶体!呈现出一种纯粹、深邃、仿佛由千万吨被炼化浓缩的滚烫龙血凝结而成的质感!晶体内部,并非死物般的纹路,而是布满了如同活体生命血管经络般、不断搏动流淌的金红纹路!石甚至随着药疯子每一次艰难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仿佛那就是他的新“肝脏”,或者说……是维系他不死存在的核心动力炉!

“但是!但是啊!” 他猛地嘶吼,唾沫混合着黑血喷溅,“星髓无主……那就是一个贪婪的、永不满足的星空吞噬漩涡!它会……它会一点一点地、不可逆转地将承载者的整个肝经……乃至依附于肝经的所有生机……全部……吸干!榨尽!最后变成一副只包裹着‘星骸尘埃’的空壳!” 他那菌菇眼仅剩的根部流下浑浊的、带着强烈辐射感的蓝色泪水,“……所以……就必须……需要……像这样……”重地拍了一下胸口的巨晶,“龙血砂!真龙精血所化石胎……蕴含着至阳至刚、霸绝天地又生生不息的……生命源力!……只有它!只有把它种在靠近星髓的地方!才能像……像隔开熔岩与脆肉的铜板铁板……在星髓榨干人之前……先一步……滋养、中和、缓冲……甚至……偷一点星辰本源反哺己身……嘿嘿……在死亡的钢丝上跳舞……这他妈才叫活路!!”

屋外,那呜咽的山风陡然变了调。

李玄一个箭步闪到一处巨大的窗洞前,透过缝隙向外窥视——

更诡异的是,这些“药人”械地踏出一步——

嗤嗤——!

红雾所笼罩过的树木,无论是松树的褐色树皮,还是桦树灰白的表皮,都如同被点燃的符纸般,飞快地浮现出一幅幅线条尖锐、走势邪诡、违背常理的“逆练肝经”!扭曲的图形在木质表面留下永久性的灼痕,散发出淡淡的焦臭味!整个山坳仿佛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邪恶的召唤阵!

“嗬……嗬……果然来了……大长老的‘药人’宝贝儿……” 药疯子发出一连串如同气管被割开般的怪笑,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带着一种疯子面对同类般的病态兴奋。

就在这时!

“嘶啦——!!”

药疯子枯枝般的右手猛地并指如刀,狠狠切向垂挂在下方、缠绕着几个关键陶罐的——他自己的那串暗紫色、粘连着干枯脏器碎屑的肠子!

“嗤!”

黑紫色的、冒着腾腾热气的腥臭血液猛地从断口处喷溅出来!那些血珠并没有落地,反而如同受到无形符箓牵引般,在粘稠的空气中迅速勾勒、组合、凝固!瞬间!黑紫色血液绘制而成的、极其复杂的山间地形逃生路线图,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悬浮在李玄眼前!

药疯子枯槁的手爆发出最后一股惊人力道!他如同投掷攻城锤般,用那截断肠砸向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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