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小区四单元,505室门口。
小肥半搭着门站起来,一掌拍到了智能门锁自带的门铃上。
“叮咚!叮咚!”门铃声中,小肥乖巧地坐下,等待着来个人给它开门。
如果没有也不要紧,因为它还可以去对面506碰碰运气,再不行就去楼上的605。
要是真的都没人的话,那它就只好自己把门打开,去找那只仓鼠玩一会儿—
好在,老天爷对可爱的小狗总是抱有怜爱之心,它没等多久,门就开了。
“肥?”推门出来的周悬在看到它之后,明显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汪!”小肥立刻喜笑颜开地凑上去,亲切蹭着周悬的腿向他问好。
周悬探头向外看,在确定自己没有看见艾果或者师傅的身影后,才蹲下来问道:“小肥你是自己来的?”
“汪。”早有准备的小肥先是点点头,随后又低下了头。
由于师傅经常把“代价”这个词挂在嘴边,小肥也渐渐懂得了其中的含义—狗生在世,就好象吃多了狗粮会走不动路,撞倒了主人会被骂一样,做什么事情都要承受映射的代价,先想清楚了再做。
而今天小肥选择来到周悬家串门,就是已经做好了“要被说一通”的准备。
“这可不行啊。”果然,面对这突然来拜访的小肥,周悬象是这样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如果今天我家里有客人,比如阿菲的话,那我要怎么跟她解释为什么小肥只是一只狗,却可以没有主人带着就来我家做客’这件事呢?”
“呜——”小肥的头更低了。
“还有,你不会用隐身的法术,自己在路上走,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周悬继续教育它,“我听师傅说你还是老样子,经常迷路是吗?”
“呜——”小肥趴在了地上,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表达自己“已知错,求放过”的卑微态度。
周悬,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除自家主人以外,最让小肥感到亲近的人类。
令它产生这种亲近感的原因有很多,但也可以总结成一句话一人和人之间是相互的,狗和人之间也是相互的。
小狗不傻,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它心里一清二楚。
正因小肥很清楚地知道,周悬对自己很好、特别好,所以它也很喜欢、特别喜欢周悬,它甚至不介意把自己香喷喷的狗粮分三分之一给周悬吃前提是他吃得下去哈。
“我说的都记住了吗?”周悬就象过去一样,在一个“差不多就行了”的时间节点,结束了自己的训话,“下次可不能自己从家里偷溜着出来了。”
小肥连点三下头,表示自己完全记住了。
“了,进去玩吧。”周悬拍拍它的脑袋。
得到了准许的小肥立刻冲进屋里,开始了自己每次来周悬家都要进行的必要工作巡逻。
它先是在客厅里哒哒哒地绕了一圈,在先行无视了那个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后,它来到餐桌边,站起来看了一眼,那只记忆中每次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饭的仓鼠今天小尾在睡觉。
再之后,它以书房厕所次卧主卧阳台这样的顺序,在把家里逛了个遍之后,小肥一跃跳上沙发,扑倒在了那个懒洋洋年轻人的身上。
“汪!”小肥对他说你好。
“哟,肥同学的巡逻结束啦?”白璟很自然地抱住它的脑袋,揉啊揉啊揉,“看看你,被骂了吧?叫你上门前不跟主人打招呼,多没礼貌啊。下次让艾果给你买个小天才电话手表。”
“汪汪!”小肥一掌拍在他的胸口,提醒他最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跟自己家不同,这个家里经常会有各种邻居朋友前来串门一一这对向来喜欢热闹,甚至还有点“人来疯”的小肥而言,无疑是个加分项。
就比如这个躺在沙发上跟咸鱼似的家伙,小肥几乎每次来做客,都能见到他懒洋洋的身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他家呢。
“汪汪!”肥朝窗外努了努嘴,询问白璟“那只乌鸦是不是刚刚来过”。
“说人话,小肥。”精通粤语、阿拉伯语、非洲土着语,却唯独听不懂狗语的白璟说,“今天翻译官不在家。”
面对他的叼难,聪明的小肥有自己的办法。
它先是狗里狗气地“呱呱”叫了两声,然后在沙发上蹦跶了两下,模仿鸟类飞翔的样子。
“喔,你是问鸦么?”白璟这次听懂了,“你刚才看到它飞出去啦?”
“汪!”
“是,它是刚走来着。”白璟俯身,从茶几下的零食盒里摸出一包猪肉脯,“坑了一兜子我买的炒花生就跑路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这次是问猫道长去哪儿了么?”白璟叼着猪肉脯,含糊不清地问。
“汪!”小肥为了让他说话更清楚点,眼疾嘴快地从他嘴里抢走了剩下的猪肉脯。
“师傅和清秋去探望他的一个老朋友了。”刚刚跟师傅微信汇报完“小肥来我家了,你一会儿来这儿找它”的周悬走过来,“他们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汪?”小肥歪歪头,问是哪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个偏瘫加中风的可怜老头。”白璟的指往空中指,一个坐着轮椅、脑袋因为开颅手术而凹进去了一块的老头影象随即浮现出来,“为了让他能体面点过完最后的那点时光,猫道长和僵尸用法术强行唤醒了他半睡不醒的灵魂。这不,今天给人家上门复诊去了,看看法术有没有失效,又或者有没有必要加大剂量。“
“汪。”肥这下知道是谁了—上礼拜它还和师傅一起,去公园探望过这个可怜的老爷爷呢。
在详细地确认过“这个人去哪里了?”,“那个人又去哪里了?”之后,肥坐在沙发上,和周悬白璟一起看电视上一群黑色白色的人在一起跑来跑去地拍皮球。
“知道他们在干嘛吗?”白璟把最后一片猪肉脯塞进嘴里(有半包都被小肥吃了),问道。
小肥点头。
“你确定?”
小肥看他不相信自己,马上跳下沙发,找来了一个小皮球用力拍了两下(周悬家有很多莫明其妙出现的玩具,以至于时间久了,大家都搞不清楚这些东西分别是谁带进来的了)—不就是拍球吗?我也会。
“哈哈,笨蛋。”白璟笑着说,“他们可不是在拍皮球,这叫打篮球!”
“汪?”小肥不觉得拍皮球跟打皮球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种人类发明的运动,他们这是在比赛呢小肥。”旁边的周悬指着电视屏幕说,“看到场地两边的篮筐了吗?只要把投丢进去就可以得分,谁投进去的球多谁就赢了。”
“就象这样。”白璟拾起皮球,抬起手,身体微微后仰,然后对着远处的那只垃圾桶丢了出去。
在小肥的注视下,皮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轻松写意的弧线,而后“噗通”一声落在了垃圾桶里。
“看到了吧?”白璟得意地说,“标准的三分球,空入!”
“汪汪汪!”过去经常因为翻垃圾桶被骂的小肥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于是立刻质问白璟,为何要把它的小皮球丢进圾桶里。
“别叫,那个垃圾袋是刚换的。”白璟躺回沙发上,“不信你自己去看。”
小肥立刻哒哒哒地跑过去,在发现垃圾桶里除了皮球之外确实空空如也后,这才原谅了白璟,并很熟练地把头伸进去,将皮球叼了出来。
随后它也想试着和白璟一样,把皮球潇洒地画出一道高抛弧线,稳稳地丢进垃圾桶里如果能练成这招的话,以后家里的垃圾就不用主人下楼丢了,它可以直接从楼上抛进楼下的垃圾桶。
只可惜仅靠嘴似乎很难实现这一点,于是在将皮球相继砸到小尾的笼子上、扔上吊灯,以及命中周悬的脑袋之后,皮球惨遭忍无可忍的周悬没收,小肥的篮球梦还没来得及正式启航便就此宣告破产。
于是,小肥只好跳上沙发,和白璟继续看篮球比赛,顺便从他这里骗点东西吃。
“芜湖,好球!”白璟看着电视上的那粒超远三分精准命中,不由得振臂高呼道,“下一个两分送给对面,然后再进一个三分就扳平了!”
“汪汪,汪汪汪?”小肥拍拍他的大腿,又朝电视努努嘴巴。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去打?”白璟已经逐渐适应了小肥的这套身体动作为主、语语调为辅的表达式。
“汪。”小肥说是的。
“你不懂,这种比赛就是看着这些实力差不多的人类打才有意思。”白璟说,“看过斗蛐蛐没有?一个道理。如果是派你跟蛐蛐斗,那就没劲了。”
小肥眨眨眼睛,似懂非懂。
“吧,念在你没读过书的份上,我就给你再更加深入浅出地解释一下好了。”白璟指着那个以“战斧劈扣”的姿势,将篮球狠狠扣入篮筐的运动员,向它解说道,“这个动作叫扣篮。看到那个红色的局域没有?这叫油漆区,旁边那条线就是罚球线。”
“而人类篮球运动员中,身体条件最顶级的某些人,可以做到从罚球线起跳,把球扣进那个框里一如果有人能在实战中做到这件事,那么他扣篮时刻的照片,第二天一定会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白璟说,“但如果我也添加他们联赛的话,那么这些人“区区罚球线起跳扣篮’的操作,就再也不配上报纸了。”
“汪?
“因为我可以很轻松从三分线起跳,把球扣进去。”白璟微微一笑,“只要我想,我还可以从中场起跳扣篮;甚至如果我愿意用一点小小的法术作为辅佐的话,那我就可以从自己家的罚球线起跳,直接把球扣进对面的篮筐。”
小肥不解地看着他,心说这不是好事么?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那人们就会发现他其实不是个人,而是个妖怪了。”一旁的周悬说,“因为普通人类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的。”
“没错。”白璟打了个响指,“所以我如果想在他们的联赛里混,我就必须隐藏实力,不光不能随便扣篮,偶尔还得故意投丢几个球。但是这种跟蛐蛐打架还要故意输给蛐蛐的为,跟陪领导打球有什么区别?我才不浪费时间做这种事呢!”
“汪——”小肥有点理解了。
“别光顾着听,这事儿对你来说也是个道理。”白璟抓住机会,本着以小见大的道理教育小肥,“如果你不想因为被艾果发现是你妖怪,因此被扫地出门的话,以后这种自己开锁出门遛弯’的事儿就少做人家喜欢的是狗,可不是妖怪啊。“
“汪汪汪!”小肥立刻激烈地反驳,并且一口咬住了白璟那根晃来晃去的手指,禁止他继续说下去我才不是妖怪!我主人最喜欢的就是我!她怎么会赶我走呢?
小肥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说它不是狗,是妖怪。
“你啊你,都过去了这么久还没认清事实。要不说僵尸为什么平时对你好呢—明明都是妖怪,却一个想做人,一个想当狗,绝了。”白璟啧啧地把手指从它嘴里抽出来,“也罢,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这么一错再错下去吧。”
“汪!”小肥再次表示“我只是一只普通的狗”的立场,扑到白璟身上,用两只前按住他的嘴,从物理层面让他闭嘴。
“呸呸!”白璟马上嫌弃地说,“你爪子里怎么一股泥巴味,这一路难道是打洞过来的吗?”
“这么一说我还真忘。”周悬起身,朝小肥招招手,“过来小肥,我用湿巾给你擦一下脚先。”
小肥立刻顺从地跳下沙发,摇着尾巴跟着周悬走了,只留下白璟一人后知后觉地惨叫。
“我昨天刚买的衣服!上面全都是狗的脚印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