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带我一个吗?”
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岑颖感觉就好象是有人把一盆冰水,“哗啦”地泼在了自已的脑袋上,贯穿全身的寒意令她的大脑连同手脚一起岩机。
她甚至忘记了尖叫,只是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望去。
下一秒,一张恶鬼的“脸”,出现在了岑颖的视线中。
那脸生的眉目竖立、牙咧嘴,狞的面庞上用金粉勾勒着几条淡金色的纹路,给整张黑色的鬼脸增添了一丝威严一一按理说,恐怖和威严本该是两种区别明显的状态,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它们在这张凶恶的脸上结合得恰到好处。
就在岑颖呆立在原地,目光呆滞望着这张脸时,身后馀柔猛地抓住了她僵硬的手腕,一下用力地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岑颖这才稍微有些回过神来,颤斗地再次望向那位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来到她身侧的“不速之客”。
这时她已经意识到了,那张所谓恶鬼的脸其实也是一副做工精美的面具,而它的佩戴者身高和自己相仿,大概率也是女人。
只是不同于先前那名狐面女子清凉的打扮,恶鬼脸的女人穿着一套朴素的黑色卫衣和长裤,跟她们所处的仿佛不是同一个季节。
也是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自己这边的五人一下分散成了“三方”,分别是背靠右侧安全信道门的自己和馀柔、退至电梯门边的狐面女人,以及站在原地,将她们和这人隔开的马非凡和徐安山。
包括狐面女子在内的其馀四人,此时都将自己的手器悄悄伸到了腰后或者口袋里,目视来人,
一副戒备的姿态。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被吓倒‘失声”是一种什么体验了”岑颖缓缓呼出一口气,用手背轻轻拭去颈后的冷汗,在心中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看来他们也没察觉到这女人是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的不然不会这么紧张”
“应该只有小马他们几个知道我刚才不是冷静镇定,而是被吓傻了还好我脸上戴着面具”
“这么说起来,那个狐狸面具的女人也和我们一样带着防身的东西—说明她至少是个“怕死的人类么—"
就在岑颖害怕得不得不依靠心里东想西想,以缓解自己的恐惧时,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女人当着他们的面,忽然将自己的双手,举在了肩膀以上的位置。
这个动作一般有两种含义,要么是在模仿邪恶的吃人怪兽,要么是在表示“我没有恶意”。
“她的皮肤好白”岑颖看着那个女人白淅到几乎可以说是苍白的手掌,不自觉地想着,“这就是她穿长袖长裤的原因么?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肤色?”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来参加故事会的。”在岑颖又一次想入非非的时候,那副面具之后再次响起了有些清冷的女声。
“我没有恶意。”她象是这样地解释道,“只是如果你们先上去的话,我就得等很久了。”
“你的面具很有个性。”不同于心里仍在犯嘀咕的大学生们,在沉默中,那个狐面女子先一步接上了话,打破了此前彼此僵持的局面,“那是‘面”么?”
“是的。”佩戴者恶鬼面具的女子放下了那双苍白的手。
“看来我没有认错。”狐面女子和善地笑了笑,“我前几年在外地旅游的时候,曾有幸参加过一次祭,不过那位祭司戴的面,造型和你的不太一样,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么?”
“不同的面具,有不同的用途。”那女子平静地说,“他戴的应该是正神一类的面具吧。”
“那你的这幅呢?”
“凶神。”
“原来如此。”
“什么是祭?”馀柔上前一步,在马非凡的耳边轻声问。
“祭和祭祀农神的‘腊祭’,求雨的‘云祭’一样,属于我国古代的三大祭祀之一。”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向很有研究的马非凡很快回答道,“其中排场最大的祭叫‘天子”,是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祭。”
“用途呢?”
“一般是为了驱鬼避疫。”马非凡压低声音,“象她说的一样,那面具的风格确实是属于凶神那一卦的没错,但是我认不出具体代表的是哪一尊神—有点太朴素了。”
“说明是假货么?”岑颖也凑过来小声问道。
“看成色倒是不象假的,可能是更早年间的制品吧”马非凡嘀咕了一声,“可是这种老古董不是应该展示在博物馆里么"
“既然大家都到这儿了,那就干脆一起上去好了,正好能节省点时间。”狐面女子这会儿主动充当起了和事佬,扭头向四人询问道,“你们不介意吧?”
“可以。”在确定了那名面女子也是来参加活动的“会员”之后,不想招惹麻烦的马非凡悄悄把掏出来一半的黄纸塞回了口袋里,表示自己不介意。
“那我就按电梯了。”狐面女子抬手,按下了货梯那一侧的“上行”键。
泛着金属光泽的电梯门随即打开,最先进去的是狐面女子,而后是岑颖四人,最后入内的是最晚到的面女子一一她在进入电梯后便主动走到了岑颖身边(岑颖:怎么又是我),也就是远离按键的另一侧,看起来并不准备做按电梯的那个人。
也是在这一刻,岑颖忽然感觉好似有一阵冷风从自己的头顶刮过。
可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头上就只是电梯的金属盖板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电梯内虽然装璜称不上是富丽堂皇,但明显是近两年新换的电梯,跟来之前想象中破破烂烂的货梯根本不是一回事。
由此看来,之所以在这部电梯外头粘贴了“货梯”的标签,可能只是为了应付检查而已,平时这里的住户大概率是两部电梯混用的。
“按照规则,我们之后的按电梯的顺序应该是25楼、2楼、24楼,以此类推,没错吧?”狐面女子将指尖悬在“25”的按键之前,向他们确认道。
“是的。”很明确看到了电梯只有1-25层按键的马非凡应道,“这么看来,我们的最后一步应该是从13楼到25楼,也就是重新返回顶楼—"
“你认为25层就是顶楼么?”狐面女子反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马非凡看向她。
“我只是在想,这样的设置会不会太多此一举了些。”得到了肯定答复的狐面女子笑笑,按下了25。
随着映射的按键亮起,电梯的轿厢开始上升。
或许是因为乘客们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不断变化着数字的显示屏幕,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直到数字在25停下,“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慢慢打开。
乘客们借着电梯里透出的灯光,看向走廊。
让人略感意外的是,25层的楼道看起来非常普通,跟一般的居民楼并没有什么两样,正对他们的那面墙上甚至还倒贴着鲜红的“福”字,很难想象这里就是今晚要召开“怪谈故事会”的地方。
“说起来,他们只是说活动的举办地是顶楼,却没有告诉我们是哪门哪户。”狐面女子抵住了开门的按键,“我记得规则上没有说不能离开电梯—要出去看看么?”
“还是算了吧。”马非凡求稳地摇了摇头,一旁的面女子则没有任何表示。
“那就继续吧,下一站是2楼。”狐面女子看来也没有一个人外出查看的打算,很快按下了数字“2”。
因为是新电梯的缘故,他们不多时便顺利地下降到了2楼。
电梯门打开后的情况也依旧,相比起25层只多出了两盆绿植而已,看起来一切正常。
这一次狐面女子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按下了“24”。
“这电梯的速度太快了,这样多来几趟估计会觉得不舒服—”因为电梯里还有外人,岑颖只能在心里默默嘀咕,“我记得以前物理课上学过,电梯上升的时候是“超重”,电梯下降的时候是‘失重”会头晕犯恶心—"
“她果然很白啊”意识到一直盯着显示屏上变化的数字更容易头晕,岑颖为了转移注意力,索性偷偷瞄向了身旁的面女子。
就跟之前露出的那双手一样,女子面具之下脖子部分的肌肤也是那样的缺乏血色,让岑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她或许应该去美容院做个美黑项目”的想法。
大概是因为左右都有人的缘故吧,尽管这样在午夜时分连续乘坐电梯的气氛的确很古怪古怪,
可在真正走进电梯后的岑颖紧张归紧张,至少还没有到手脚僵硬,被吓到丧失思考能力的程度。
毕竟截至目前,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过,
就这么,在不断地一上一下中,他们已经在23、22、21、20以及3、4、5、6层相继停靠过一次,整个流程非常顺利,岑颖想象中“经过某一层,电梯门突然打开”,或者“门一打开发现外面站着一个人”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唯一让岑颖稍感不适的,只有在身体反复经历失重和超重后,现在多多少少有一点头晕的感觉。
“说起来,再有一个来回就要到18层了呢。”大概也是因为进展顺利,狐面女子在按下了数字“7”后,便主动跟他们聊了起来,“你们知道18的意思么?”
“是指‘十八层地狱”的意思吧?”在进入安平大厦后,还是第一次开口的徐安山说道。
“没错,所以很多相对迷信的地区,买房买在18楼的话,房价可能会稍微便宜点。”狐面女子说。
“比如港区?”徐安山问。
“港区的情况正好相反,18在粤语的读音中类似‘实发”,也就是发财、好运的意思,所以港区人普遍很钟意买18楼。”狐面女子说,“他们真正忌讳的是4、13、14这种楼层。因为4
是“死”的意思,而13和‘最后的晚餐”有关联,在宗教信仰的层面属于很‘不吉利”的数字。”
“所以如果你在港区生活过就会发现,那里的很多电梯上要么干脆没有这些楼层,要么用3a、
12a、12b作为代替。”狐面女子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电梯门在7楼打开,又很快合上。
“你似乎很懂这一方面的事。”徐安山说。
“还好啦,来之前做了点功课而已。”狐面女子笑笑,按下了“19”,“毕竟得有个心理准备不是么?如果有谁真的想靠这一招吓人的话,我觉得18楼或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就跟让我们反复在午夜时分坐电梯一样,属于心理层面的博弈么?”
“是啊,也许吧?”
“那么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然而,徐安山的话音未落,当电梯门在19楼徐徐打开的那一瞬间,电梯里的乘客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因为,不同于此前的所有楼层。
19楼的电梯门口站着一个人。
通过电梯内透出的光亮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偻着身子,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多到好象是干裂的大地,一看就知道年纪很大的老婆婆。
“呀——”她抬起头,看了电梯里的众人一眼,用那种沙哑到仿佛是被灌了某种会让人失声的药剂的嗓音,低声说道,“今天什么日子,楼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面对老婆婆这番问询,电梯里乘客们表现各异(面女子静静地看着老婆婆、狐面女子腿后了一步、岑颖屏住了呼吸、馀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鸡翅—鸡翅味儿———”、马非凡低声骂了句“shit”、徐安山的后脑勺“砰”一声顶在了轿厢壁板上),但就是没有人敢接她的话,生怕下一秒这老太太就顺着话头走进电梯,要跟他们一起完成之后的“挑战”。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偏偏这该死的电梯门就跟故障了似的,迟迟也不管关上,最后还是狐面女子重新上前,一手长按住关门键,另一手迅速按下了数字“8”。
直到电梯门重新闭合,这位口中不住嘀咕着什么的老婆婆也没有走进电梯,最终只是目送他们离开了19楼。
随着电梯又开始下降,岑颖俯下身子,用力地按住自己刚才几乎停摆的心脏,深呼吸了好几口。
电梯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显然是都被这意外的插曲给吓得不起。
然而,岑颖因为过度恐惧引发的缺氧却没因此得到缓解,就在她头晕目眩、双脚发软,即将一头栽倒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好象听见头顶上,有个令她感到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叫唤道。
“不好!阿颖这是要晕!快扶住她!”
还没等到大脑发懵的岑颖反应过来“这是在谁说话?”,那位佩戴着凶神面的女子伸出手,
扶住了马上就要摔倒的她。
“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