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没想到吧,还有人替我们存着视频当证据呢。”李菲笑眯眯地把手机收回来,“一会儿我也给你发一份。”
“确实是没想到,也包括你的愿望。”周悬说。
“干嘛,你敢说你没在心里盼望,过自己能快点长大?”李菲说,“小时候我就想着长大了有多好有多爽,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一天可以玩十个小时游戏机,晚上几点睡觉都没关系一一现在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只要我别跟我爸妈住一个屋檐下!”
“我是想过可是这有偶象剧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你先闭上眼睛。”李菲抬起手,做了一个“死要目”的手势,强行让周悬的眼皮合上,“你听我给你仔细描述一下你就懂了。”
“好,我闭上了。”周悬配合地说。
“你仔细想想,偶象剧里不是偶尔会闪回一下那种的‘童年回忆”吗?比如画面中出现两个小屁孩,对着流星许愿‘我的愿望是快点长大!和xxx结婚!”,另一个小孩说‘我也一样!’。”李菲循循善诱,“随后场景一切,镜头里就变成男女主角坐在咖啡馆里吵架,由此切入一段两人分分合合、欢喜冤家的剧情发展如何,脑子里有画面了没?”
“好象有了。”周悬点头。
“看吧,现在想想还是挺浪漫的,真不愧是幼崽时期的我。”李菲收回了手,“哇哈哈”地笑道,“唯一的失策就是,我不该把我‘不想上学”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现在还能升华一下,说我希望早点长大的原因其实是想当科学家,早日为祖国的发展做贡献—嗯?你眼还闭着干嘛,故事不是已经讲完了吗?
“我知道,我就是闭目养神一下,待会儿好把流星看得清楚点。”周悬闭眼笑了笑,“离专家推测的时间,还有一小会儿吧?”
周悬没有告诉李菲,重感冒之下,还被中毒折磨了一下午的他其实已经很疲惫了,刚才又是强撑着起来吃饭又是和她聊天、来楼顶看流星的,原本还能强打起精神,可真的闭了一会儿眼睛才发现,现在眼皮沉重得都抬不起来,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好吧,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有点不妙的消息。”耳边传来李菲的声音。
“马上要下雨了?”周悬问。
“喔,那比这个好一点。”李菲说,“我举起望远镜一瞧才发觉,好家伙,大老远的地方正飘着‘一坨”云,感觉咱们今晚是够呛了。”
“也许一会儿奇迹出现,一阵风过去,云就散了。”周悬安慰她。
“我也希望,但感觉安平能有流星路过就已经是奇迹了,奇迹的份额总归是有限的吧?”李菲说,“这就象网上那笑话说的,路边买彩票中了奖就算你很走运了,竟然还想要给你兑奖?天底下能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阿菲。”
“恩?”
“如果看不到流星,你会伤心吗?”
“不会啊。”
“为什么?”
“你看你又来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伤心难道不是好事吗?”李菲说归说,可还是回答了他,“当然是因为我多了太多年的生日,该许的都许差不多了,已经不剩什么可以对流星许的愿望咯。”
“想许的话,应该还是能挤出几个的吧?”周悬觉得愿望这种东西,挤一挤总归还是有的。
“那你给提个建议。”
“比如许愿长命百岁什么的。”
“很遗撼,那是我五年前生日的愿望。”
“那就身体健康?”
“我都长命百岁了,身体健康有啥用,反正咳嗽感冒也照活着,就当是体验人生了。”李菲补充道,“顺便,你长命百岁、我爸妈长命百岁、你爸妈长命百岁,以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总之这类愿望我全都许过了。”
“那就”周悬顿了顿,““慢点长大如何?”
“不要。”没想到李菲果断拒绝,“我已经许过快点长大了,现在再许个反的,岂不是显得我很蠢?很摇摆不定很没有主见”
“等等,这么说一说我还真想到一个。”李菲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许愿你感冒早点好,再许愿我明天煮粥的时候电饭煲不会爆炸,以及我因为大后天才走,所以我如果许愿后天天气好点的话,咱们可以开车去海边兜两圈风。”
“那可不,想我十岁生日的那年,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我今年要许一百个愿望,还请老天爷首肯”。”李菲毫无惭愧之意,哈哈一笑,“广撒网,总会有几个中鱼的嘛——-呀?珠泪给我打视频电话了,总不会咱们扯淡的时候,流星其实已经过去了吧?!”
“不会吧?”被李菲这么一说,连周悬都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晚上好呀阿菲!我们已经到海边啦!”电话刚接通,镜头对面有点“卡”的珠泪立刻冒出来,对着他们打招呼,“呀?你们哪儿怎么黑漆漆的——这不是周悬吗?这就康复啦?”
“感冒还是老样子,不过至少不中毒不说胡话了。”李菲听着屏幕那边有些嘈杂的背景音,奇怪地问道,“你们那儿是不是人很多啊?我怎么听着吵吵的呢?”
“何止是多啊,感觉安平有三分之一的人今晚都跑出来看流星了。”珠泪大声说,“光我们的这片沙滩上至少有一千多个人,跟下饺子似的,还好白璟足够不要脸,说师—说清秋家的猫会咬人,硬是圈出一片地来帮我们把毯子铺上了,这才有个地方坐呢。”
“白璟不是说自己晚上有约吗,怎么也去了?”周悬问。
“哈?周悬你说什么?好卡我听不见!”估计就象珠泪说的,她们那儿的人太多(上网的人肯定也多),再加之海边信号本来也不行,搞得屏幕那头的她持续性卡顿,都卡出残影了。
“他问你白璟怎么也在!”李菲大声重复道。
“喔喔,你说这个。当然是因为我们出发前一直在谴责白璟,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试毒——咳咳,我是说,如果他不买那些该死的菌子来,那周悬就不会中毒了。”珠泪卡卡地说,“在我们一轮又一轮的道德绑架之下,白璟被烦得不行,只好同意今天晚上当司机,搞了辆商务车载着我们一起来海边啦”
“所以呢?流星这会儿不会已经过去了吧?”李菲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们俩这会儿正在楼顶上呢,毛线都没看见一根。”
“矣?流星已经过去了?真的假的?”看来珠泪那儿的网络条件是真不咋地,听话都只能听半句。
“我是问你流星过去了没呀!”
“喔喔喔,没有呢没有,我这不是想着你要照顾周悬,肯定是看不到流星了,所以想着给你们直播一下吗?”珠泪切换了后置镜头,对准黑漆漆的天空,卡卡地解释道,“说是流星会从那个方向路过呢。”
“哇,可以可以,那我们就能看到两颗流星了,爱你珠泪~”李菲一边感谢珠泪的热情,一边在周悬耳边小声说,“珠泪那儿都卡成ppt,她真能拍下来吗?”
“够呛。”周悬小声地表达自己对此事的不看好,“给我两张纸币。”
“给。”
“已经十点了!做好准备阿菲,周悬!”在周悬鼻涕的时候,珠泪提醒道,“应该就是这两分钟的事了!周悬不要擦鼻涕了,阿菲也不要眨眼!”
“喔喔,我准备好了!”李菲抬起手臂,将手机举在半空中,确保他们可以同时看到夜空与珠泪的直播画面。
“要看手机的话好象就用不了望远镜了。”李菲低声说,“本来想着咱们干脆脸贴脸,你一只我一只将就一下算了。”
“没事,就这么应该也能看见。”周悬说。
“我得坐好点——,我拖鞋跑哪儿去了?”
然而,还没等周悬和李菲调整好,这有点象是举着手机自拍的坐姿,准备迎接流星的到来时刻,屏幕那边就先传来了珠泪和一群人的欢呼声。
“哇!流星来了!你们看见了嘛!好漂亮啊!”珠泪大叫道,“我应该拍下来了吧!应该拍下来了吧!”
周悬和李菲闻言,看了看远处连只路过的乌鸦都没有的夜空,再看了看黑漆漆的、随着珠泪动作都卡出方块来的手机屏幕。
随后他们彼此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真的假的?”四个大字。
“额,看到了看到了,还好有你啊珠泪。”最终李菲还是决定用“善意的谎言”作为回答,“我们这而啥都没有,果然得听专家的话去海边啊。”
“嘿嘿,不客气不客气。”珠泪开心地笑道,“电子流星也算流星,许愿也灵的。”
她正说着话呢,手机里忽然响起了不知道由谁发起的大合唱的动静。
“你会看见!”珠泪也跟着唱了起来,“幸福的所在!”
“气氛真好啊。”这一刻,李菲终于有点开始羡慕了,她把手机递给周悬,自己举起了望远镜,望向什么都没有的夜空,喃喃道,“看来专家偶尔也能给力一回可怎么就偏偏是这回呢?”
“下一次再一起去看吧。”周悬看了一眼已经那头卡掉线的微信通话,轻声说,“也许很快就又有流星经过了。”
“也可能下一次流星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三十岁了。”李菲说,“你会害怕吗,小周。”
“你说奔三?”
“恩。”
“多少有一点吧。”周悬说,“因为不知道未来变得会怎么样。”
“可你不是会算命吗?”
“你忘了么,我算不到我自己的命数。”
“喔,对哦。好久没找你算命,我都忘记了。”李菲说,“这就是你害怕的原因?”
“是,也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周悬摇头,“有时候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是吗。”李菲仍然举着望远镜,或许是脖子酸了,便脑袋半靠在了周悬的肩膀上省点力气,“你说,等下一次流星来的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也许你又生病了呢?原因可以有很多啊。”李菲举例道,“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对不对?”
“那要试验一下吗?”
“怎么试?”
“我可以算一算你下一次看到流星时发生的事。”周悬平静地说,“如果你同意的话。”
“行啊,试试呗。”李菲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你还记得我的八字吧?”
“当然。”周悬闭上了眼睛,一会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样?”李菲并没有察觉到周悬因为头痛而皱起的眉头。
“我算不出结果。”周悬仍然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这说明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你这一生,从此再也没有看过流星。”
“可能性很小。”李菲放下了望远镜,很认真地说,“作为小时候就看过一次流星,长大了又差点看到流星,四舍五入一下,我可是活了二十五年就已经见证过整整一次半流星的选手,我才不相信我跟流星缘分已尽呢。”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周悬说,“因为下一次你看到流星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所以我才看—算不到关于这件事的结果。”
“原来还有这种反推的方法,聪明啊小周。”李菲给他比大拇指,“看来多出去摆摊还是有好处,实践出真知!”
“所以你现在可以不用担心了。”
“咦,我本来也没有很担心好不好?”李菲抬起头,笑嘻嘻地搂住周悬的肩膀,很“大姐头”地说,“我心里还是很相信,你不至于每次流星一来就感冒中毒的一一不然那不成灾星了么?”
“说的也是。”周悬有些勉强地睁开疲惫的双眼,向她伸出了手。
“啊,这是要为我们将来的携手合作、创建和谐稳固的双边关系而提前立好盟约吗?”李菲握住了他的手,模仿电视上的国家领导人装模作样地拉拉又摇摇,“我们要不抛弃,不放弃,直到地球爆炸也要在一起,是不是?”
“我是想说,麻烦给我两张纸巾。”周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鼻涕要出来了。”
《迷魂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