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联邦大统领雕塑的行程,就预定在之后吧。”白璟提醒道,“请您继续说。”
“在我提出我的诉求,表示可以在赠送他们药物的同时,还按照我们给‘外星劳工’发工资的标准给他们金砖作为酬谢。并且当着那三个人的面服下药物,
治愈了我的手上的淤青后,他们立刻就答应了和我合作。”当大叔继续讲述其那天晚上的事时,那张胖胖的大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没成想,等到了第二天,
当他们带着一份计划书来找我的时候,却又变了卦。”
“是关于成立协会的计划么?”白璟问。
“是的,虽然比起现在的这个协会,当时的计划还只是初版,不过能一晚上就拟定出这么一份详细的计划,应该说他们是挺有本事的。”大叔叹了口气,仰头喝光了杯中的可乐,“他们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他们其实很早就有成立一个能够吸纳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全世界“宇宙爱好者”的协会的计划。”
“在经过一晚的思考后,他们觉得和我的相遇既是缘分,也是天意,所以他们希望能够以此作为契机,实现自己过去的‘凤愿”。”
“‘奉愿’是什么意思?”闹闹小声在周悬耳边问,“为他人奉献的愿望?”
“估计是想说‘夙愿”吧?”周悬猜测。
“好吧———老实说‘夙”我也不会写,还是别纠正了。”
“其实我当场就听出了,他们是想借着协会的名头搞个宗教组织出来。不瞒你们说,宇宙里五花八门的宗教组织也其实不少,“信仰’这种东西,在许多星球上都是存在的。”大叔说,“可是没办法,当时的我是‘寄人篱笆下’,哪怕察觉到了他们是想利用我,却也不好戳穿他们的那点小心思,只能老老实实听着啊,我还是先说一下我原本跟他们交涉的内容吧。”
“依照我最初的计划,最多只需要一个月,我就可以修好飞船、收集好路上需要的能源,顺利回家,其实不需要他们帮什么忙。”大叔说道,“毕竟修飞船的原料我仓库里就有,设计图我也会画,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我就能自己搞定。”
“至于能源就是这个了。”大叔起身走向之前被白璟打开过的那个抽屉里,摸出了那个原本被白璟怀疑是“外星生物粪便”的黑色金属小方块,“这其实是一种蓄电池,飞船想要正常运作,靠的就是这里面存储的电能一一之前飞船着火的就是这部分局域,还好我还有预备的空电池,否则想回家估计是够呛了。”
“所以您所说的能源,就是指给这玩意儿充满电?”白璟眨眨眼。
“原理是这么个原理,但你们这里发的电质量太差了,直接充是充不进去的,这就好象是不能肚子饿了就拿泥巴当饭吃一样。”大叔举了个生动的例子,“如果我想要顺利给电池充上电,就必须让流经的电先通过我们研发的芯片,等到“劣质电”被改造成了“优质电”,再充入蓄电池里。”
“虽然我不知道转化的效率如何,可听起来好象不是很难实现吧。”虽然是在聊高科技话题,不过周悬脑袋里浮现出的其实是野外生存节目中,那些让脏水经过一层一层木炭啦、海绵啦、纸币啦等等过滤层,最终过滤成清水的画面。
“没错,最高效率的办法是直接私接电路,去偷你们的电来用。只不过这么做有风险,万一被你们的电力局发现、找上门来就麻烦了。”大叔说,“至于安全点的方法也有,比方说我可以弄个汽油或者柴油发电机来,先将化学能转化为机械能,再将机械能转化为‘劣质电”,最终通过刚才芯片转化的流程,给我的电池充电。”
“所以一开始,我只是让他们去帮我弄两台发电机来,然后保证一个月内不要有外人接近这座仓库就行,我甚至不需要他们搭把手帮忙一起修飞船。明明是很简单的要求不是么?”大叔无语地说,“可前一晚上还说的好好的,结果到了二天,那个金万年居然告诉我,他们仔细翻阅了一下国家最新的法律条文,说现在的政策是不允许私人购入、持有发电机,汽油的柴油的都不行,一经查处,可能要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他们说买个发电机要判十年?”白璟听笑了,“你私藏火箭炮都判不了这么久吧?怎么不说要直接枪毙呢。”
“谁说不是呢,他们简直是把我当外星人骗呐,真以为我没研究过本国法律吗?”大叔说起这事儿也很委屈,“要不是我寄人篱笆下,肯定不惯着他们,哪儿有这么欺负人的。”
“最可恨的是,他们看我惊讶的样子,居然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的,他们已经想出了一个,能完美取代发电机发电的方案。”人力发电。”
“人力发电?”闹闹好奇道,“类似手摇电动机吗?我记得我小时候有种手电筒就是这么玩儿的。”
一旁的白璟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估计是也和他想一块儿去了。
“是的,不愧是警察同志。”大叔点头,承认了这个让三人“知道比不知道的还难受”的事实,“那些会员骑的单车里,搭载了能够将动能,转化为我所需要的优质电能的芯片。这些电池,就是他们在一个小时前送来我这里的。因为最近添加协会的成员挺多,所以效率还算不错—”
至此,此前的某些困惑,终于被解开。
怪不得协会有那么多的运动方式不选,偏偏要选择动感单车怪不得那些单车上的阻力模块全部被去掉了,好象是生怕那些骑车的会员累着一样··
怪不得赵海说来这儿兼职,其他条例可以放宽,唯独“每天骑车一个半小时”这一点必须遵守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真相既然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在二十一世纪,居然还有人能想出靠骑车来人力发电这种事情?还是给uf0充电?
这是什么搞笑小说的剧情发展吗?!
“可是您的往返线路上,应该也不只有地球这么一颗行星吧?”白璟提出疑问,“万一迫降在那些没有人没有电,更没有发电机卖的星球,又该如何给电池充电呢?”
“那样的话,就只能靠大自然的力量了,比如落雷什么的。这种形式的电能甚至不需要经过转化就能直接用,可以说是最高效率的选择了。”大叔说,“只可惜,我飞船上的几根避雷针在降落的时候全部被烧坏了,先想要靠这招就只能把电池摆到地上,祈祷它们正好被雷劈中不过就算真的有,他们也不会给我把电池铺到顶棚上的机会吧。”
“可就非得是‘人力发电’这么接地气的模式吗,这都什么时代了?”闹闹的吐槽直接代表他们的心声一一想出这种办法的人,居然还敢说自己是科学组织,简直是都沾污了科字这俩字啊。
“他们应该纯粹只是希望以此为契机,多发展一些‘信众’。”大叔说,“毕竟只要拖延工期,我就会一直留在地球,好方便他们带人来参观我的飞船当然,在经过我上周忍无可忍地控诉后,他们已经答应不再带人来骚扰我了。”
“难怪大光头早上不带我们看uf0,原来是因为主人不乐意了。”白璟说,“不过发火有用,就说明他们还是很重视您的嘛。”
“那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他们隔三差五地带人来,在我的飞船外面参观,大声喧哗、打扰我睡觉了,所以才拿自己的飞船做威胁。说要是再影响我休息,我就直接激活飞船的自毁设备,干脆发信号等母星的救援队来接我回家,不和他们合作了。”
大叔似乎是个乐天派(也可能是已经麻木了),虽然这遭遇已经够扯淡了,
可他还是平和笑了笑:“不过这招总用也不好使啦,上回威胁他们还是一个月多前,因为他们招人的速度太慢,一礼拜也充不满几块电池,我生气地说如果还是这个进度,那你不如给我一台车,我自己骑着发电算了。”
“谈,这么一说-找母星的人来救你应该也是个办法吧?”闹闹想了想,“还是说,其实做不到?因为他们有可能降落到其他的那些什么‘空间”去?”
“至于什么他们说什么“现在这个星球上的男人一天最多任务作一个半小时,
女人最多一个小时,超过了就会有人去投诉”之类的话,我也懒得反驳了,随他们去吧。”大叔摆摆手,“反正他们招多少人来,我就给那些人发等比例的黄金好象算起来是一个月三万?反正在这点上我是“问心没愧”的。”
“可是大叔你知道,他们其实在暗戳戳地克扣人家的薪水嘛?”闹闹抓起那份财务报表提醒道,“你给人家一个月三万,他们只给人家发八千啊!这群周扒皮!”
“我知道啊,只是懒得说而已。从他们婉拒了我给他们开的报酬之后,我就猜到了他们肯定有别的敛财手段一一地球人自己坑自己,你说我一个外星人掺和什么呢?”大叔充分展现了自己八百岁的胸怀,“其实我也蛮佩服他们的,明明想要钱直接跟我开口就好了,按照这儿的消费水平和人均寿命,我飞船上的所有金砖够他们用一辈子。可他们偏不,非要努力搞个邪教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本事,还是真的有这梦想—唉,不懂不懂。”
“这是什么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外星苟活纪实片啊·”
闹闹十分感概地站起来,郑重地跟大叔握了握手,“我们地球人不是都这么邪恶的,大叔你千万别误会。”
“我知道我知道,哪个星球没有坏蛋呢?”也不知道是来地球前到底参悟了多少当地的风土人情,外星人大叔居然还很高情商地反向安慰闹闹,“我一看就知道,你们几位警察同志都是好人,我一看到你们就心安呐。”
“所以,您实际上完全没有参与过协会的运营,就只是给了他们药品和激活资金而已?”虽然这“警民和谐”的一幕足以上报纸,不过周警官还是有话问话,不为所动。
“额———这个嘛—”大叔尤豫了一下,大概是又想到了那句“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的“地球谚语”,才说道,“我给了点小建议,小小的建议,算吗?”
“什么建议?”
“就是关于会长的人选问题。”大叔有些心虚地说,“既然是协会,那总该有个会长吧?在他们讨论‘由谁来当会长的时候”,我是建议过,让那个金万年来当的。”
“因为他很能说吗?”
“对的对的,我见过每个做这一行的,几乎都是那种能说会道的家伙,那个金万年就很合适。”大叔摇摇头,“结果陈悠和光头当时觉得,那家伙的话太多,欠缺会长该有的沉稳,还是得找个演技好点的人来-现在好了吧,陈悠下午过来的时候告诉我,说那个花钱请来的会长说不想干了,闹着要跑路,现在他们正为这儿事儿焦头烂额着呢。”
“陈悠连这种事都告诉了您吗?”白璟有些意外,“这种情报被您知道了可没好处吧?”
“恩—怎么说呢。陈悠跟专注发展邪教的金万年还有光头不一样,他平时有事没事就来我这儿做客,跟我聊聊天啥的一一那些饮料和大盘鸡,都是他给我弄来的。”大叔说,“一开始因为那三个家伙不遵守约定、消极怠工的事儿,我其实心里对他们挺反感的,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能打用笑脸回应你的人耳光”。”
“那个陈悠每次来都给我带点小礼物,态度还特别好,一口一个‘王叔”,
这一来二去的,我也不好意思总用冷屁股蹭他的热脸不是?”大叔边说,边套用他那改编过的炸裂俗语一一也不知道这家伙明明中文水平很堪忧,为什么还有一种迷之自信,总爱在他们这些本地人面前“秀”一把。
“于是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正好我也缺个能聊两句天的人,我们这么就混熟了,成了朋友。”大叔说,“在有了这层关系以后,陈悠偶尔会向我诉说了一些他对协会、和协会成员们的看法。”
“正是那些话,让我意识到了陈悠的本质。”大叔深沉地说,“他是一只喜欢笑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