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猫着腰,通过猫眼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手指紧紧攥着门把手,心里已经想好了,如果又是谢闫尘,她立刻就打电话叫保安,绝不让他再打扰自己和女儿的生活。
可看清门外人的模样时,苏婉清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门外站着的是许江,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正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担心打扰到她们休息。
苏婉清松了口气,轻轻拉开门,脸上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小江,你怎么来了?”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吗?”
许江举了举手里的纸袋,语气温和,“我刚才路过甜品店,看到这个草莓蛋糕不错,想着可欣爱吃,就买了点过来,还有你喜欢的美式咖啡”
话说到一半,许江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苏婉清的脸上,原本温润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哭了?”
苏婉清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洗过脸后,早就看不出痕迹了,没想到还是被许江看了出来。
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伸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随口撒了个谎:
“哦,没事,刚才洗脸的时候,洗面奶不小心弄到眼睛里了,可能有点刺激,所以才红的。”
说完,她还故意揉了揉眼睛,装作不舒服的样子,生怕许江再追问下去。
许江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里藏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洞察。
两人自幼一同长大,他对苏婉清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
她性子纯粹,最不擅长的便是撒谎,尤其是在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时,那点心虚总会不自觉地暴露。
就象此刻,她眼底带着一丝闪躲,睫毛眨动的频率比平日里快了些许,这般细微的破绽,在许江眼里无处遁形。
可他瞧着苏婉清紧抿着唇,明显不愿多言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衣角,他压下了心中的了然,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波澜:“这样啊,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些。洗面奶里的化学成分不少,真要是弄到眼睛里,怕是要难受好一阵子。”
苏婉清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指尖微微发凉,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知道了。”
“恩,那你好好休息,下午两点的行程,记得准时到。”
许江细细嘱咐着,目光在她泛红的眼尾上短暂停留,随即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然而,就在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的瞬间,他脸上方才那抹温和的笑意瞬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郁。
修长的手指迅速掏出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冷冽而坚决:“查一下谢闫尘最近的行踪,越详细越好。”
比赛现场的混乱他至今记得清楚,彼时被几个难缠的合作方缠住,分身乏术,没能一直守在苏婉清身边。
但他分明瞥见,有个店员模样的人给她送了一束花,而苏婉清接过花没多久,便独自起身离开了会场。
等她再回来时,脸上便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愁容,即便有谢可欣在一旁插科打诨,她强装出的笑容也显得格外勉强。
方才近距离看着她泛红的眼框,眼底那未散的湿意,许江心底的怒意便再也按捺不住。
这些日子,他一直陪在苏婉清身边,比谁都清楚她对感情的执拗。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曾经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情,一旦认定,便会毫无保留地倾尽所有。
可与谢闫尘的那段婚姻,早已耗尽了她半条性命,让她从曾经明媚张扬的模样,变得愈发沉默内敛。
外人只当她已然放下,唯有许江知道,她不过是习惯了伪装,把所有的波澜都藏在了心底最深处,不肯让人窥见分毫。
如今串联起她今日种种反常的举动,那个让她心绪不宁的源头,许江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谢闫尘。
十分钟后,手机铃声准时响起。电话那头的人躬敬地汇报:“许总,查到了。谢闫尘于昨晚抵达乌镇,此刻就住在您所在的这家酒店,房间号是503。”
许江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心中的疑团瞬间解开,眸色愈发深沉:“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江没有半分迟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便出了门。
电梯缓缓下行,他指尖摩挲着电梯卡边缘,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思绪更清。
这张房卡权限有限,终究到不了五层。
他却没打算去找酒店经理通融,反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深处翻出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指尖快速敲击屏幕,发去一条信息:“见一面,餐厅等你。”
没有署名,没有多馀的寒喧,字句简短得近乎强硬。
许江收起手机时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笃定,谢闫尘看到信息的瞬间,便会知道是他。
窗外的天气好得有些刺眼。
昨夜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洗去了乌镇的尘埃,今日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通过餐厅的落地窗,在许江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搭在高脚杯壁上,杯身折射着阳光,里面却只盛着半杯透明的白开水,他从不习惯在谈判前让酒精扰乱心神。
谢闫尘推门进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许江。
对方依旧穿着早上那套深灰色西装,剪裁合体的面料衬得他肩背挺拔,周身萦绕着久经商场的沉稳气场,活脱脱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这样的景象让谢闫尘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从前的他从不屑于在衣着上与人比较,一米八五的身高,常年锻炼的健硕体态,即便随意裹件外套,也难掩骨子里的张扬帅气。
可此刻,他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脸色不自觉沉了沉。
昨天冒雨赶来乌镇,随身带的西装早就被雨水打湿,送去酒店洗衣房了。
身上这件还是酒店经理临时回家取来的旧款,尺码偏小,领口处甚至能看出细微的磨损痕迹。
明明他依旧能凭着身形撑起这件普通的衣服,可在许江面前,那点不合身的局促感被无限放大,竟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