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醒时,苏婉宁已经收拾好东西独自去了赛场,连句道别都没留。
那时他只当是小姑娘性子急,没把这场比赛放在心上,后续的结果更是从未问过。直到此刻看着屏幕上“全国舞蹈大赛一等奖”的字样,他才后知后觉地愣了愣。
原来她当年,竟拿到了这样好的成绩。
谢闫尘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干涩的唇瓣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如果如果六年前在火海里救他的人真的是她,那这些年他对她确实亏欠了太多。
可这份愧疚只持续了片刻,便被更急切的真相渴望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快速跳过这段关于舞蹈比赛的回忆,鼠标再次动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下方的文本,想要从里面找到那个关于“救命”的关键答案。
不得不说,对方的资料收集能力确实让人惊叹。
细致到近乎苛刻,连苏婉宁六年前某一天什么时候去了卫生间,在哪家餐厅吃了什么口味的大餐,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文档里,甚至附上了当时餐厅的消费凭证截图。
谢闫尘一边滑动鼠标,一边在心里暗自夸赞,这人做事是真稳当,连这种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细节都不肯放过。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些锁碎到没必要的信息,写得这么详细,难不成是怕遗漏了什么?未免也太古板了些。
他耐着性子,快速跳过那些无关紧要的日常记录,手指在鼠标滚轮上不停滑动,屏幕上的日期一行行向后跳转。
直到文档翻到中半部分,一组标注着“六月”的行程记录,才让他的动作骤然停住。
终于找到了他当年落海那天的线索。
他落海的日子是六月十七号,这个日期像刻在骨子里一样,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而他最后被人发现的海滩,隶属于北海局域,这点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谢闫尘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苏婉宁的行程一栏。
六月十六日晚,她竟然也订了飞往北海的机票,抵达时间是十六号深夜,入住的酒店就在离他落海海滩不远的地方。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谢闫尘的胸口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猛地一滞,连呼吸都跟着顿了半拍。
他盯着那行“北海机票”的字样,眼神复杂得厉害。
心里象是有两个声音在拉扯,一个声音在说“你看,她当时就在北海,救你的人肯定是她”,可另一个声音却固执地反驳“不可能,你凭什么确定就是她”。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该为“找到证据”而庆幸,还是该为“可能错怪了人”而惋惜。
一方面,他潜意识里仍不愿相信救他的是苏婉宁,总觉得当年海里的身影,和他印象中苏婉宁的模样对不上。
可另一方面,这张北海机票又象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忍不住去猜测。
自己是不是又搞错了?
混乱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他猛地抬手,一把将苏婉宁的资料文档关掉。
屏幕瞬间恢复成邮箱界面,那刺眼的行程记录终于消失在眼前。
事到如今,似乎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救他的,应该确实是苏婉宁吧。
他靠在椅背上,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目光落在邮箱里另一封标注着“许秋芸、许江”的邮件上。
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落下。
现在还有必要点开吗?
如果苏婉宁真的是救命恩人,那许家的资料,似乎也没了查看的意义。
可心底那点残存的疑虑,又让他迟迟无法移开目光,尤豫着要不要最后确认一次。
两分钟的时间,象在指尖熬成了慢镜头。
谢闫尘靠在椅背上,目光反复在屏幕上的两封邮件间游移,心底的疑虑像藤蔓般疯长。
最终还是抵不过那股“不确认就不踏实”的执拗,指尖重重落下,点开了许江与许秋芸的资料。
他本就对许家人的日常行踪没什么兴趣,手指在鼠标上快速滑动,直接跳过了无关的琐事,精准定位到六月十七号前后的记录。
可当目光扫过文档里的行程描述时,瞳孔却猛地一缩。
许秋芸那段时间,竟然也出海了。
文档里写得清清楚楚,许家当时有个海岛开发项目,需要团队实地考察,而附在旁边的几张考察现场照片,瞬间抓住了谢闫尘的视线。
照片里不仅有穿着工装的许秋芸和许江,角落里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婉清。
看到六年前的苏婉清,谢闫尘的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揪,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的目光象是被磁石吸引,不自觉地在照片上的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那时候的苏婉清,还没有后来的沉静与疏离,脸上满是鲜活的青春气息,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浅色的休闲服,正笑着朝镜头挥手,阳光落在她脸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眉眼弯弯的模样,美好得象一帧定格的青春电影画面。
谢闫尘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从那抹明媚的笑容里抽离。
现在不是沉溺回忆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下浏览资料,可心底那丝莫名的悸动,却久久没能平息。
文档里详细标注了项目地点。
北海中央的一座无人小岛。
尽管他们的考察团队是六月十五日在邻市的港口登船,但最终的停靠与工作局域,恰好也在北海范围内。
也就是说,他落海的六月十七号那天,不管是苏婉宁,还是苏婉清,都在北海局域。
这个认知象一块巨石,重重砸在谢闫尘心上。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子里乱糟糟的。
之前只看到苏婉宁的北海行程,便默认了她是唯一的“可能”,可现在看来,苏婉清也有在场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好象从一开始就被他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