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喧嚣正象煮沸的开水般翻涌,谁都没留意到一道身影何时静静立在了圈外。
直到有人眼角馀光扫到,猛地拔高了声音:“别吵了!正主就在这儿呢!苏婉清,你倒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喊话的是吴萍,她尖细的嗓音象根淬了火的针,一下扎破了本就紧绷的氛围,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过去,落在苏婉清身上。
不过一夜光景,昨天还围着她嘘寒问暖、递茶送水的脸,此刻全拧成了狰狞的模样,眼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象要把她生吞了似的。
苏婉清却半点波澜都没有。
幸好她早看清了这群人的嘴脸,昨天那些热络的奉承,她本就没放在心上,此刻倒省了几分失望。
人群不知何时自动分成两拨,中间空出一道无形的线,把她孤零零隔在对面,个个摆出同仇敌忾的架势,倒象是自己真成了被资本压榨的韭菜。
石美就站在那道线的边缘,象个尤豫不决的裁判。
她和谢可欣的孩子在同一所幼儿园,不止一次撞见许江去接人,自然知道苏婉清和许江关系不一般。
作为管理层,她不是不想抱总裁的大腿,可这事办得也太离谱了。
她垂眼盯着任命书上“部长”两个黑体字,唇瓣抿得发紧。
就算想帮腔,也找不到半句象样的理由,这职位实在扎眼。
她实在想不通,若是真如传闻那般,许江要捧苏婉清,给个实验室助理的名分过渡不就好了?
何必直接安个部长职位,把人往火坑里推?
心里转着念头,身体却诚实地往苏婉清那边挪了半寸。
苏婉清的目光淡淡扫过人群,很快在角落里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婉宁肿着双核桃似的眼睛,眼下的乌青重得象熬了一整夜,正死死盯着那份任命文档,眼底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婉清心里便有了数。
这妹妹,又在憋着坏水。
果然下一秒,苏婉宁就带着哭腔开口,声音软得象要化了:
“大家先别凶我姐姐好不好?她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之前那场比赛,她拼了那么久才赢,全场那么多人看着呢,这总不能是假的吧?说明她本来就有实力呀!”
她说着顿了顿,眼神怯怯地扫过任命书,又补充道:
“就是这个部长职位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呀?说不定是行政姐姐填错表格了,又或者中间有什么小意外没跟大家说清呢?大家先别着急下结论嘛,我相信姐姐和许总肯定不会让大家误会这么久的,他们一定会给个说法的呀!”
话音落,她又朝着苏婉清递了个“为你好”的眼神,声音放得更柔:
“姐,你看大家都这么担心,要不你现在给许总打个电话问问嘛?你们平时关系那么好,他肯定会跟你说清楚的,这样大家也就不用瞎猜了呀~”
“什么?她有许总的私人电话?”
这话像颗火星扔进了油锅,人群瞬间炸了。
“我就说上次比赛不对劲!苏婉清连正规学历都没有,怎么可能一个小时就做完那道题?我后来找行业里的前辈问过,说那题能在一个半小时内做完就已经是顶尖水平了,一小时以内?就算是资深专家都未必能做到!”
有人越说越激动,音量都拔高了几分。
这话一出,众人看苏婉清的眼神更添了几分鄙夷。
“她不仅一个小时做完,还做得那么好?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漏题了啊!”
“许总平时看着多正直啊,怎么为了个女人连规矩都不顾了?”
“等等!你们再看任职书!苏婉清明明还在实习期吧?这直接任命部长,不就是跳过转正一步到位了?”
“靠!这也太欺负人了!把我们当傻子耍呢!”
有人气得“啪”地拍了桌子,震得桌上的文档都抖了抖。
苏婉清却依旧站在原地,安静得象个局外人。
说实话,她也没料到会被直接任命为实验室部长,连老太太都签了字。
唯一的解释,是许秋芸决定要公布她的身份了。
只是看着眼前这群人,她连开口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苏婉宁往前凑了两步,伸手虚拦着情绪最激动的几人,语气软得象裹了层糖:
“大家先别这么急呀,现在离上班还有十分钟呢,要不咱们再等等?说不定我姐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任命是怎么回事,你们就算现在找她要说法,她可能也答不上来呀!”
这话听着是劝和,可落在众人耳朵里,反倒象坐实了苏婉清心里有鬼。
连自己的职位变动都不清楚?
难不成真是许总私下敲定,连知会都没知会她一声?
站在苏婉宁身边的杨静白立刻抓住话头,声音“唰”地拔高,眼里的轻视几乎要溢出来:“她会不知道?!”
她往前探了探身,刻意让声音传遍整个办公区,
“从一个连转正申请都没交的实习生,一步跳到实验室部长,这跨度比登天还难!说这里面没点见不得人的勾当,谁信啊?”
“可不是嘛!”
有人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憋屈,
“我们这些人在永方熬了三五年,天天盯着仪器、改方案,连个小组长都没轮上,结果呢?人家刚来没俩月,直接骑到我们头上了!说白了,还是我们太老实,不会走那些捷径!”
吴萍的尖嗓子再次穿透人群,每一个字都象带了刺:
“我上次还看见她对着实验室基础流程手册翻来翻去,连样品编号怎么填都要问助理,现在倒好,成了最大的部长!许总要是真看重人才,怎么不提拔我们这些熟门熟路的老员工?偏偏选个连实习期都没满的外人!”
“外人”两个字被她咬得重重的,象是要在苏婉清和所有人之间划开一道鸿沟。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杂,有人瞥见苏婉宁还在“帮腔”,忍不住替她抱不平:“阿宁,你就别替她说话了!要不是上次她作假,你怎么会被人推进学历争议里?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跟着附和,眼神扫过苏婉清的脸,语气越发龌龊:
“你看她长那狐媚样儿,天天打扮得光鲜亮丽,指不定晚上怎么哄许总开心呢!不然许总凭什么这么偏她?”
这话像根烧红的针,猛地扎进苏婉清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