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不用跟着伺候了。”
问她姓名,仿佛只是箫景鸿一时兴起。
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径直大步离开。
殿内只剩下站都站不稳的上官素心。
勉强忽略身上黏腻的不适和酸痛感。
看着手里的明黄色荷包,上官素心嘴角轻轻勾起。
有了这个,也该替原身和自己,扫清留在皇陵的障碍了。
在偏殿清洗了身子,上官素心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守陵宫女的住所。
原身乔红儿,是因嫡支乔家获罪被连坐,罚没为奴。
低人一等,只能住在八人一间的大通铺。
上官素心忍着一身酸痛缩进被窝,几乎才合眼便已睡去。
混沌梦境,夹杂着她短短十馀年的过往。
父亲在朝任职正四品通政司右通政,生母是下级所赠的扬州瘦马。
身为妾室所生的庶长女,上官素心自幼便被姨娘教导,要乖顺忍耐。
在年事已高,时日无多的先帝,突然选秀时,上官素心被迫顶了嫡妹的名字入宫。
得知先帝在她身上,看见了远嫁和亲公主的影子。
她便在先帝身边,以后妃的身份装了三年的乖女儿。
先帝病重垂危,她以为这三年的忍耐,可以换来一个太妃之位了此馀生。
等来的,却是一杯殉葬的毒酒。
她不甘心,被灌下毒酒的时候不甘心,死后化作一缕幽魂依旧不甘心。
她在皇陵飘荡了一年,意识逐渐消弭之际,撞上了上吊寻死的守陵宫女乔红儿。
乔红儿被同僚排挤、被守陵的安王调戏、与至亲天涯相隔此生再难相见。
这些都没让她心生绝意。
一封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寄来的退婚书,却让她将纤细的脖颈,套入了绳索中。
上官素心怒其不争,忘了自己只是一缕幽魂,冲上去想要救下乔红儿。
结果,上官素心,从此成了守陵宫女乔红儿。
“哗啦——”
冰凉的茶水浇灌满头,溺毙之感让上官素心瞬间翻身而起。
刺鼻感让她好一阵咳嗽,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睁眼便看见,三三两两站在床铺前的同室宫女。
为首的,是个面上褶多如包子的宫女,手里还拎着茶壶。
“哟,可算睡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来错了地呢!”
跟在她左右的宫女,附和着发出一阵嗤笑。
“就是,咱们忙得脚不沾地,她倒好,靠一张脸顶了桃红姐姐的差事,竟还有空躲懒。”
小宫女拈酸的,是指这几日御前伺候的好差事。
管事太监,没把这好差事指派给资历最深的宫女桃红,反而给了她们最看不惯的乔红儿。
桃红闻言,却冷笑一声,将空了的茶壶扔给多嘴的小宫女。
“你这话,难道是说我比乔红儿丑吗?”
小宫女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一脸讪笑不敢接话。
她们都看不惯矫情的乔红儿不假。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乔红儿那脸那身段,是早春花夏日桃。
桃红么,到底在皇陵呆的日子久了,当初容颜再鲜亮如今也黯淡了。
上官素心抹了把脸上的水,带下几片茶叶。
没理会几人的讥讽,撞开围拢的几人,赤足便往外走。
桃红见状,嘲笑声更盛,“大小姐又犯矫情病了,这是要去康公公面前告咱们状呢——”
自打乔红儿到了皇陵,没少被她们欺负。
起初还会还嘴,后来成了据嘴的葫芦,逼急了,也只能到康公公面前掉几滴马尿。
可康公公人老成精,若无油水,怎会替她出头?
屋里笑声还未散尽,上官素心却是去而复返。
手里拎了满满一桶井水。
一进屋,便对准了笑成一团的宫女们,泼了上去。
“乔红儿你疯了!”
“啊,这水怎么黑乎乎的,我的眼睛——”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以桃红为首的几人,不是在寻帕子擦脸,就是顶着一头脏兮兮的水歇斯底里的咒骂。
上官素心不急不忙地穿上鞋,再系好外衣,施施然坐了下来,欣赏几人狼狈的模样。
“嘴脏如何伺候贵人?我好心给你们洗洗嘴,来日你们谁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今日的——滴水之恩。”
“贱人,反了你了!”桃红怒火攻心,顾不得一身湿寒,跨步上前,想找回面子。
走近才看见,上官素心腰间,多了一个明黄色的荷包。
她瞬间瞪大了眼,气极反笑,“好啊,你这小蹄子长本事了,不仅敢还手了,竟还敢偷皇上的东西!”
荷包是上官素心故意露出来的,只是万万没想到,桃红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自以为抓住了把柄,桃红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抢荷包。
一边抢还一边大叫:“去找康公公来,我倒要看看,这小蹄子犯下这样大的罪,他还怎么偏心护着!”
“不是,刚刚的水泼你脑子里去了吧?”上官素心起身闪避尤如疯狗的桃红。
剩下的宫女,有心眼子浅的,听了桃红的话立刻去寻管事太监。
也有察觉到异常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等康公公被小宫女拽着赶了过来,看见屋内一团乱麻的景象,险些被气了个仰倒。
他的老天爷诶,皇上可还没回宫呢,这群疯婆子就敢闹成这样!
若是捅到魏公公面前,他这条老命也是到头了。
“住手,都住手!”康公公尖着嗓子吼了一声。
可是气到失去理智的桃红,完全没听见。
一把抓住上官素心的衣领用力一扯,绳扣崩坏,红痕未散的雪白肩头,猝不及防地暴露人前。
“不可能”
桃红的手触电般缩回,紧握成拳,绳扣将掌心肉硌得生疼,她却毫无感觉。
上官素心很快便将衣领拢回。
可那刺目的红痕,依旧象一把利剑,狠狠扎入了桃红的心。
让她口不择言,红着眼狠狠瞪着上官素心,“皇上怎会看得上你这个下贱胚子!?”
“你定是有旁的奸夫,对,没错,那荷包就是你偷的”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了皇上的荷包,还与人苟且!”
这话出口,却没有得到一个人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