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时间晚上,沉砚处理完最后几份加密简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起身离开书房。
庄园的深夜静谧得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
然而,当他路过通往娱乐室的走廊时,一阵明显与这宁静格格不入的、亢奋又带着点混乱的声浪传了出来。
是章若南和田熙薇的声音,但音调和情绪都和平日截然不同。
沉砚脚步一顿,目光投向无声侍立在不远处的管家。
“先生,”
管家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章小姐和田小姐在娱乐室她们取用了酒窖里的部分藏酒,并吩咐准备了一些小食。田小姐主要在用些点心,章小姐似乎对品鉴各种酒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管家措辞谨慎,但意思很明白一一她们喝高了,而且喝得很杂。
沉砚眉头微,推开了娱乐室厚重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果香、酒精和淡淡食物气息的热浪。
眼前的景象印证了管家的说法,
宽大的羊毛地毯上,散落着好几个空的和半空的酒瓶。从年份悠久的勃艮第红葡萄酒、昂贵的香槟王,到加州本地精酿的ipa、甚至一瓶看起来象是从超市顺手买来的粉红气泡酒—
琳琅满目,毫无章法。
显然她们挑酒的标准全凭眼缘和一时兴起,精致的点心盘里只剩残渣,水果被戳得乱七八糟。
章若南赤着脚,蜷在巨大的沙发一角,原本挽起的长发散落下来,几缕黏在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上。
她手里还抓着一个几乎见底的红酒杯,眼神迷离,平日里的明艳大气被一种脆弱又执的孩子气取代。
田熙薇则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腿,怀里抱着一个软垫,脸颊也红扑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时不时打个小小的酒隔。
“凭什么呀?”
章若南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她用力晃了晃酒杯,酒液差点洒出来“我又没吃他们家大米!资源—资源怎么了?天上掉下来的吗?那也是——那也是——”
她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词,卡壳了一下,突然提高音量,带着委屈的控诉,
“那也是沉砚那个坏人非要塞给我的!怪我咯?!”
田熙薇被她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章若南泛红的眼圈,立刻挪过去,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宠?”
章若南象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一声,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
“他就是个就是个坏人!大坏蛋!骗子!”
她抽壹着,思绪似乎飘回了更早的时光,
“去年第一次见他在片场—穿个蓝卫衣,清清爽爽的说话也也人模人样的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个正经人呢!
酒精彻底瓦解了她的防线,将网络上积压的委屈、强撑的镇定,
以及内心深处对沉砚那点复杂难言的“怨念”一股脑倒了出来。
田熙薇听得似懂非懂,但被骗团团转触动了她。
她扁了扁嘴,也带上了哭腔:“南南姐—-其实—-其实我才是笨蛋—老是闯祸在路上·我象瞎子一样撞到沉先生·他手表好贵·我当时吓死了后来活动上又撞到那个像大猩猩的王老板·他好凶还有在《悲伤》剧组—我差点把没干的布景墙蹭花了那个场务骂得好难听要不是南南姐你帮我解围—我—我肯定被赶出去了—更别说后来沉先生还签了我—”
她越说越难过,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就是个麻烦精—只会惹麻烦——”
“你不是!”章若南突然坐直身体,一把抓住田熙薇的肩膀“小田!你是—你是我的福星!我肯定都无聊死了!我们一起—一起骂他!
骂那些黑子!”
两个醉的女孩瞬间达成共识,开始语无伦次地声讨“坏人沉砚”和“可恶的黑子”,互相打气,又哭又笑,场面混乱又带着点心酸的可爱。
沉砚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深邃的眼眸里那点无奈和纵容几乎要溢出来。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他的出现象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两个女孩高涨的“讨伐”气势。
章若南迷朦的眼晴努力聚焦,看清是他,小嘴一,带着哭腔指控:“坏人——-你来了——”
田熙薇则象受惊的小兔子,猛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软垫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带着惊恐和巨大愧疚的眼睛。
“闹够了?”
沉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嘈杂的娱乐室瞬间安静下来。
他没理会章若南的指控,径直走到沙发边,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就将这个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酒气的小醉猫打横抱了起来。
章若南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酒精让她浑身发软,最终只是把滚烫的脸颊埋进了他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颈窝,小声嘟着含糊不清的控诉。
沉砚抱着她,步伐沉稳地走向主卧方向。
怀里的身体温热柔软,带着红酒的甜香和泪水的湿意,与平日里那个明艳自信的章若南判若两人。
将章若南安置在主卧的大床上,盖好薄被,看着她蜷缩着陷入昏睡,沉砚才转身回到娱乐室。
田熙薇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抱着软垫坐在地毯上,但头一点一点的,显然酒精的后劲彻底上来了,困得不行。
听到脚步声,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沉砚高大的身影靠近,吓得一个激灵,想站起来,
却手脚发软。
“沉沉先生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徨恐让她酒醒了几分。
沉砚没说话,只是在她面前蹲下身。没有象抱章若南那样,而是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搭上来。
田熙薇颤斗着把手递过去,沉砚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住她的骼膊,稍一用力,将她从地毯上稳稳地拉了起来。
田熙薇脚步虚浮,几乎站不稳。沉砚扶着她,慢慢走向她自己的客房。
短短一段路,田熙薇走得摇摇晃晃,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沉砚的手臂上。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感受到那手臂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到了客房门口,沉砚松开手,示意她自己进去。
田熙薇扶着门框,脑子一片混沌,酒精和困倦席卷而来。
就在沉砚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田熙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冲动,忽然转身,张开双臂,紧紧地、笨拙地箍住了沉砚的腰!
她的脸埋在他挺括的衬衫前襟,声音发闷,带着浓重的睡意和真诚,
喃喃道:“谢谢你—沉先生—真的—谢谢”
这个拥抱猝不及防,带着少女全部的感激和依赖。
沉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最终没有回抱,只是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脊:“好好休息。”
田熙薇象是得到了赦令,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松开手,迷迷糊糊地“恩”了一声,转身跟跑着扑进了房间,倒在床上几乎瞬间就没了声息。
沉砚站在门口,看着床上蜷成一团的女孩,片刻后,轻轻带上了门。
他转向一直等侯在不远处的管家,低声吩咐:“找个稳妥的人好好照顾她,备好水和解酒药。”
回到主卧,章若南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偶尔发出小猫似的鸣咽,
沉砚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手指无意间拂过她微烫的脸颊。
他看着这张在睡梦中卸下所有防备、甚至带着点稚气的脸,白天在露台上的明艳、晚餐时的满足、醉酒后的委屈脆弱-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交织。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快的吻,如同羽毛拂过。
“睡吧。”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消散。
他转身,走向浴室,准备洗去这一身的酒气和属于这个漫长加州的、混杂着星光、葡萄香、女人眼泪与拥抱的复杂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