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吔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中醒来,
陌生的天花板,窗外巍峨雪山的清淅轮廓,还有房间里恒温的暖意和轻微的供氧声。
意识回笼,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浮现,璀灿星河、令人安心的怀抱她坐起身,看到床边单人沙发上坐着的沉砚时,脸颊还是不可避免地热了一下。
他正看着一份地图。晨光勾勒出他沉静的侧影,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刚睡醒还带着红晕的脸上。
“醒了?”沉砚的声音平稳。
他放下地图起身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不晕了,睡得很好。”周摇头,声音还有点软糯。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想更近地看看雪山。
“哇!好清”话未说完,她对着冰冷的玻璃窗哈了一口气,瞬间凝成一小团白雾。
“嘶好冷!”她下意识地抱紧骼膊,这才真切感受到高原清晨的寒意。
沉砚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厚羽绒服递过去:“穿上。高原早晚温差大,太阳出来前都很冷。”
周吨赶紧穿上蓬松暖和的羽绒服,把自己裹紧,对着玻璃又哈了一口气,看着白雾消散,象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
餐厅里暖意融融,弥漫着食物香气。周吨胃口不错,吃了热粥和小笼包。沉砚依旧是咖啡、煎蛋。
窗外阳光初绽,雪山尖被染成金色,游客们开始活跃。
沉砚拿出地图册和一张打印好的详细攻略,上面清淅标注了路线、海拔、建议时间。
“今天先去洛绒牛场适应,距离适中,风景也好。观光车还是步行?”
周凑过去看,密密麻麻的标注让她有点眼晕。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沉砚,带着点小小的期待:“沉砚,我们别按这个来好不好?”
她指了指窗外阳光下渐渐显出金色的草甸,“你看天气多好,我们就沿着践道随便走走?走到哪儿算哪儿,累了就坐会儿看看风景?里写的,只是路过,看看就好?”
沉砚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期待,又低头看了看那份精心准备的攻略。
他沉默了几秒,将攻略折好,只把那张标注了位置和海拔高度的简易地图拿出来揣进口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好。”他点头,“今天,就随便走走。”
他们没有坐车,选择了步行践道。
十月初的草甸是铺天盖地的暖金色,在阳光下流淌。清冽的空气带着草叶和泥土的气息。
游客不少,但践道宽阔,并不拥挤,
周吨脚步轻快,像只充满好奇的小鹿,走走停停,对着阳光下闪耀如碎金的小溪拍照,指着远处像黑色绒球般散落在草甸上的耗牛群,蹲下来研究一朵在寒风中摇曳的、不知名的紫色小花。
沉砚始终走在她身侧或身后半步,步伐沉稳。
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看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粘在微红的脸颊上,看她发现新奇事物时瞬间亮起的眼睛,看她裹在宽大羽绒服里显得格外娇小的背影。那份习惯性的掌控欲和计划性,在她此刻纯粹的快乐面前,悄然退让。
“沉砚!你看那边!”周指着前方一片开阔的金色草甸。
虽然没有电影里那么青翠,但那份潦阔壮美依旧震撼。
有穿着藏袍的新人在拍照,鲜艳的服饰在金色背景下跳跃。
周停下脚步,静静看着。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想起黑暗影院里紧扣的手指,想起他的那句“在终点等你”。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头涌动。她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外套的袖子。
沉砚低头,看到她微仰着脸,他没有任何尤豫,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两人并肩站在践道上,望着这片被赋予了浪漫意义的天地。
风掠过金色的草浪,吹起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衣角,掌心相贴的温度,是此刻最真实的连接。
二人没有执着于走到洛绒牛场的最深处标志点,在一处溪流转弯、游人较少、能看到雪山倒影的安静草坡,周停下了。
“我们坐会儿吧?”她仰头问,气息因走路而微喘。
“好。”沉砚从背包里拿出防潮垫铺好。
两人并肩坐下,面对着溪水和雪山。
周吨从背包里珍重地拿出那本签名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翻到夹着“愿你们的故事更圆满”的书页。
她没说话,只是把书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着书页,目光望着波光粼粼的溪水和对岸被阳光照亮的雪山,似乎在出神。
沉砚没有问她在想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他拿出保温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周吨接过,温热的杯壁熨帖着指尖。
她小口喝着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轻声说:“张老师说在牛奶海边许愿很灵。”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恩。”沉砚低应一声,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阳光在雪峰上缓缓移动。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只有风声、水声,和彼此近在尺尺的呼吸声。
周吨渐渐放松身体,肩膀很自然地微微靠向沉砚。
沉砚没有动,只是让她靠着,感受着她羽绒服柔软的触感和传递过来的微暖体温。
他抬起没拿杯子的那只手,很轻地、像拂去尘埃般,将她被风吹到脸颊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
周反而将头更放松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沉砚的手臂自然地垂落,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得更稳当些。
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旅途的疲惫和高原的微眩似乎都被这静谧的温暖驱散了。
在草坡上坐了许久,直到阳光开始西斜,温度明显下降。
周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我们往回走吧?”
“恩。”沉砚收起水杯和垫子。
回程的践道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风比来时更凉了些。周下意识地往沉砚身边缩了缩。
沉砚很自然地再次握住她的手,这次,他直接将她的手连同自己的一起,揣进了他宽大的口袋里。
温暖干燥的口袋包裹着两人紧握的手,隔绝了寒意。
周的心跳在安静的暮色中格外清淅。她没有抽出手,反而在温暖的口袋里,悄悄地、更紧地回握住了他。
沉砚察觉到了,侧头看了她一眼。夕阳的馀晖落下,他握着她的手,也在口袋里微微收紧。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揣在同一个口袋里,沉默地走在金色的归途上。
周吨在温暖的被窝里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昨晚的记忆清淅浮现,自己半耍赖般“霸占”了沉砚房间大床的任性。
她悄悄转头,沉砚已经醒了。
他穿着深灰色的抓绒衣和休闲裤,晨光柔和了他惯常冷峻的轮廓,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偶尔快速滑动,眉心微,似乎在处理工作信息。
清晨的高原寒意通过巨大的落地窗渗入,周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沉砚察觉到她的动静,抬眼看来。四目相对,周脸一热,小声嘟:“早—”
“早。”沉砚放下手机。
他站起身走过来,“睡的怎么样?”
周吨点头,“睡的特别沉。”
她坐起身,温暖的被窝和房间的暖意让她一时不想离开,但窗外的雪山在召唤,她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餐厅里暖意融融,周要了热牛奶、煎蛋和藏式小馒头。沉砚依旧是黑咖啡和简单的主食。
刚坐下,周就想起姐姐的“死命令”,赶紧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清淅的雪山和桌上的早餐拍了张照,飞快地编辑微信【姐!早安!活蹦乱跳,准备出发!
几乎是秒回:【收到!注意保暖!别得瑟!】后面还跟了个敲打的表情。
周噗一笑,把手机屏幕给沉砚看:“喏,报平安了。”
沉砚扫了一眼,点点头:“恩,奇思姐很关心你。”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快速点开浏览,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回复,动作简洁利落,然后放下手机,端起咖啡。
周小口喝着热牛奶,看着他。他处理工作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此刻,在这雪山环绕的餐厅里,这种熟悉的工作模式反而让她觉得安心。
他还是他,只是在她身边,多了一份不轻易外露的温柔。
“今天想去哪里?”沉砚问,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刚才处理工作的那丝锐利瞬间收敛。
周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睛亮亮的:“昨天没按攻略走感觉特别好!今天我们还随便走走吧?走到哪儿算哪儿?”
“好。”沉砚应得干脆,没有任何尤豫。
他拿出那张简易地图看了一眼,“附近有条徒步践道,沿着溪流往上游走,风景不错,人也相对少些。”
他们选择了沉砚说的那条践道。果然比主景区清净许多。
践道沿着一条清澈湍急的溪流豌蜓向上,两侧是金黄色的草甸和低矮的灌木丛,远处是层叠的秋色山林和始终沉默的雪峰。
空气清冽得如同冰泉,吸一口,肺腑都象被洗涤过,
沉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张恪发来的汇报,他快速回复【按既定流程推进,细节节后汇报。
放下手机时,他自然地侧过头问周:“累不累?”
“不累!”周吨摇头,眼睛望着水潭,
“就是觉得—好安静,好舒服。”
她顿了顿,象是想起什么,目光却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你说陈末和小容,如果当初一起来过这里,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沉砚没有立刻回答,看着她的侧脸,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
他伸出手,很轻地拂开一缕被风吹到她唇边的发丝,“过去无法改变。”声音低沉,“重要的是,现在和谁一起看风景。”
周的心跳募地漏了一拍。她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没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回到酒店,暖意扑面而来。周脱下厚重的羽绒服,舒了口气。
沉砚去餐厅点餐,周吨则回到自己房间快速洗漱。
当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抱着自己的枕头再次出现在沉砚房间门口时,脸还是有点红,但眼神坦荡。
“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显得理直气壮,
理由有点脚。
沉砚刚挂断一个电话,闻言看向她。她抱着枕头站在那里,头发半湿,脸颊微红,眼神带着点小狡点和小紧张,像只试探着要占领地盘的小猫。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只是侧身让开门口:“进来吧。床够大。
周吨心里的小石头瞬间落地,抱着枕头溜了进去,很自觉地占据了大床的一侧。
沉砚看着她迅速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的样子,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床边,拿起自已放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计算机和文档:“你先睡,我处理点事情。”
“恩!”周点头,看着他坐到书桌前,打开计算机,屏幕的光映亮他专注的侧脸。
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并不吵,反而象一种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她看着他工作的背影,闭上眼睛,在熟悉的气息和键盘的轻响中,很快沉入了梦乡。
沉砚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合上计算机。房间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他走到床边,看着周沉睡的容颜。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脸颊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粉色。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才关掉灯,动作极轻地在她身边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