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知否》剧组已是一片忙碌的声响。
周吔坐在片场角落一个小马扎上，膝盖上摊开着她的剧组生存宝典，那本已经有点磨损的笔记本。
她正借着开工前的宁静，梳理着过去几天密密麻麻的记录，试图从那些看似零碎的观察里，提炼出属于制片人这个角色的“道”与“术”。
任雨萌打着哈欠凑过来，手里捧着杯热豆浆：“小吔，又在研究你的武林秘籍啊？”
周吔头也没抬，笔尖点着其中一页：“喏，你看这里。周四那天，群演状态不好，副导演吼破嗓子也没用。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是我管，直接扣钱或者换人？
简单粗暴，但好象哪里不对。”
她翻到下一页，“结果吴制片就轻飘飘让小李哥去找了群头老张，许了个中午加肉菜的条件，下午有特写镜头的优先权。
效果立竿见影！萌萌，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四两拨千斤？”
任雨萌吸溜着豆浆，眨眨眼：“恩…听着象是收买人心？不过管用就行！比吼来吼去强多了。
要是陈哥或者沉老师的话，估计会算算加肉菜的成本和眈误拍摄的成本哪个高？然后选个最划算的？”
“对，就是成本意识！”
周吔眼睛一亮，在笔记本空白处补充【群演管理：成本权衡（小激励 vs时间损失）+善用中间人（群头威信）=高效低成本维稳。
沉式思维：数据化成本对比，追求最优解。吴解法：经验化快速决策，效果导向】
她又翻到另一页，指给任雨萌看：“还有这个，周五下午外景差点黄了那事儿。
管委会临时压缩时间扩大清场范围，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想完了完了。
要是沉砚，肯定在签合同前就让外联把所有潜在风险点都排查一遍，备选方案精确到小时和米吧？”
“结果呢？”任雨萌好奇地问。
“结果吴制片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问西市街空着吗？得到肯定答复后，立马下令转场，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周吔模仿着吴启明果断挥手的样子，“然后一个电话打给管事儿的老陈，抱怨两句给个台阶，再约个饭局，关系一点没伤着。这临场反应和话术，绝了！”
她在外联协调栏总结【内核：备选方案是命脉！（沉砚重前期预防性数据排查，吴启明重经验性快速响应+关系维护）。关键：决策快、执行快、善后软硬兼施。】
任雨萌听得津津有味：“哇，吴制片这老江湖的名号真不是白叫的！
小吔，你学这些，以后是想当大制片人管我们吗？”
她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去你的！”周吔笑着推了她一下，
“我学这些，首先是觉得有用，能看懂剧组是怎么运转的。其次嘛…”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试戏服的赵丽影，
“你看赵老师演戏，灯光、摄影、道具…所有部门都在为她服务，但又需要她精准地配合。
制片人就是那个让所有环节都围绕着戏这个内核顺畅转起来的人。
学制片也是想更懂戏，更懂怎么在好的环境里当一个好演员。”
这是她这几天观察灯光配合表演、道具细节烘托氛围后，最深的感触。
“有道理！”任雨萌点头，
两人正说笑着，吴启明背着手溜达过来。
看到周吔摊开的笔记本，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哟，小周同学，笔记做得挺细啊？总结出什么门道了？”
周吔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大方地指着刚才讨论的外联协调部分：“吴制片，我就是瞎琢磨。
像周五转场西市街，您怎么就能那么快确定它可用而且合适？是之前就踩过点吗？”
吴启明赞许地点点头：“不错，问到点子上了。外联制片不是只谈下一个场地就完事的。
一个合格的制片，尤其是负责外联的，心里必须装着地图和时间表。”
他拉过一个小板凳坐下，开始给两个姑娘开小灶。
“地图，就是整个影视城甚至周边，所有可能用得上的场景，它们的布局、优缺点、管理方是谁、协调难度如何，都要门儿清。
时间表，就是这些场地每天的占用情况，谁在用，用到几点，有没有空档期。这些信息要实时更新，脑子里要有本帐。”
“周五那情况，老陈那边一有变，小王（外联制片）脑子里立刻就能跳出几个备选，西市街是最优解，
因为它空着，布局相似度最高，转场距离最短，管理方我们也熟。这些信息，都是平时积累的。临时抱佛脚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周吔听得连连点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下【外联制片的活地图与时间帐：日常积累>临时应对！】
她心里默默对比：沉砚会要求这些信息全部数字化、系统化，甚至可能做个实时动态数据库…
但吴制片这种靠人脑和经验编织的活地图，在特定环境下，反应可能会更快？
吴启明看着周吔认真的样子，又补充道：“还有一点，你们演员出身的更要记住。制片人眼里不能光有事，更要有‘人’。
各部门的兄弟，演员老师，甚至群演，都是活生生的人，有情绪，有须求。管群演，光靠钱或者罚不行，得给点盼头，给点尊重。
跟管委会打交道，硬顶没用，得懂人情世故，该软的时候软，该表明态度的时候也得亮出来。把人理顺了，事才能顺。”
这番话，象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周吔笔记本上那些零散的记录。
她之前记录的“群头威信”、“小激励”、“软硬兼施的话术”…
原来内核都指向了“人”。
这和她作为演员，需要理解角色、共情人物，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
好的制片人，本质上也是“人”的管理者和协调者。
“谢谢吴制片！我好象…明白一点了。”
周吔由衷地说，眼神亮晶晶的。
她合上笔记本，感觉那些散落的拼图，在吴启明这堂生动的小灶后，开始呈现出清淅的轮廓。
这轮廓里，既有沉砚那种理性规划、追求效率的影子，更有吴启明这种基于经验、人情练达的智慧。
任雨萌在旁边听得半懂不懂，但也觉得很有道理，挽着周吔的骼膊说：
“小吔，你以后要是当了制片人，可要罩着我啊！”
片场响起开拍的通知。
周吔笑着收起笔记本，和任雨萌一起起身。
她看着井然有序开始工作的剧组，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庞大而精密的协作力量。
演员的梦依然在心底燃烧，但此刻，她更清淅地看到了另一条路径。
一条能让她更深刻理解“戏”是如何诞生，并亲手参与塑造它的路径。
这种理解，本身也是对表演的滋养。
未来的路还长，但她已经找到了方向，并且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充满发现的乐趣。
-----------------
上戏女生宿舍，午后的阳光通过窗户，落在书桌上。
田熙薇刚结束和家里报喜的电话，心情还带着签约的激动和对未来的忐忑。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标注为lda (拾光文化)的来电。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喂，lda姐您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干练而温和：“熙薇，你好。没打扰你休息吧？关于明天来拾光工作室签约的事情，有些细节想提前跟你沟通一下，方便吗？”
“方便的方便的！”田熙薇立刻坐直身体。
“好的。首先恭喜你添加拾光。”lda的语气带着鼓励，
“合约文本和新人手册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有空可以提前看看，重点有三。
第一，基础保障，包括底薪、保险、基本的形象管理费，符合行业新人最优标准；
第二，培训计划，考虑到你还在上学，表演基础、台词、形体这三门内核课，会利用你没课的工作日晚上和周末白天进行，老师都是业内经验丰富的资深人士，不会眈误你的正常课业和考试。
第三，实践机会。”
lda顿了一下，清淅地说：“星耀那边正在筹备的古装仙侠大剧《香蜜沉沉烬如霜》。
里面有个角色‘肉肉’，设置是女主前期的好友，天真烂漫，戏份适中，非常适合新人起步。
制作团队看过你的资料和《悲伤》剧组的反馈，已经初步定下由你来出演。
预计进组时间在下月中下旬，具体安排签约后会详细同步给你。”
听到角色确定，田熙薇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又涌起巨大的兴奋和紧张。
“谢谢lda姐！我一定会认真准备的！”
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恩，有这个态度就好。”
lda语气带着赞许，“明天上午十点，带上身份证和学生证原件复印件，准时到工作室。
我会详细跟你过合同，解答你的疑问，并安排后续的培训课表，工作室地址邮件里都有。”
“好的lda姐，我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田熙薇感觉心跳还有点快。
她不是懵懂无知了，之前章若南的暗示、张恪的安排，都指向了这个结果。
但亲耳听到lda清淅地说出“肉肉”和培训计划，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才真正涌上来。
她立刻打开邮箱，下载附件，认真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