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的办公室依旧宽奢华，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压抑。
窗外是帝都璀灿的夜景，但这辉煌此刻却象冰冷的嘲讽。
他独自一人深陷在宽大的老板椅里，面前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散乱地堆满了各种文档、律师函、催款通知——
以及一份刚刚由他心腹助理送进来的，来自魔都懒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的正式文档副本——关于其在阿美莉卡资产被超额冻结的详细说明。
他刚看完这份文档，手指还在微微颤斗。
那上面列出的被冻结资产数额远超他的安全垫，甚至包括了他以为绝对隐的几条后路。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感受到，背后那张无形的网，不仅罩住了他在明面上的商业帝国，连他为自己铺设的逃生信道，也被精准地掐断了。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面上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显示的是一个经过多次转接的未知号码。
老贾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才按下了接听键。
“贾先生，晚上好。“
电话那头传来张恪冷静到近乎没有温度的声音，没有寒喧，直入主题，
“相信您已经收到了来自加州的最新消息。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对吗？“
老贾喉咙发紧，强作镇定：“张主任，消息是收到了，但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乐视的海外资产是合法合规的，我正在积极沟通解决——“
“贾先生，”张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怜悯，
“误会？沟通？您觉得您现在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沟通？”
张恪的声音陡然转冷：“我代表沉先生，正式向您传达最后的立场。
您背后的支撑已经彻底崩塌，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您精心筹划的后路，在加州的关系网，现在不仅帮不了您，反而成了套在您脖子上的绞索。
星轨既然能让他们冻结得比预期更多更深，就有能力让这条绞索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收紧。“
老贾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斗，甚至能清淅地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沉先生的意思很简单，乐视这艘船，沉定了。“
张恪的声音斩钉截铁，
“星轨可以接手这个烂摊子，给所有债权人、员工一个交代，也可以给您本人一个相对体面退出历史舞台的机会。
前提是，您必须立刻无条件地签署我们提供的所有协议，交出乐视所有内核业务的控制权。
所有文档已经在路上，半小时内会送到您办公室。您有，
l
张恪停顿了一下，清淅地说出时间，“一晚上的时间。“
“一晚？！”老贾失声叫道，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张恪！你们这是趁火打劫！乐视还有价值！我还有——”
“您还有什么？”张恪的声音带着嘲讽，
“是供应商堵在门口要钱的视频？是银行催收的律师函？
还是您那些已经彻底停摆，烧掉天文数字却连一辆象样量产车都拿不出来的生态化反项目？
贾先生，认清现实吧。您的时间，是以小时，甚至分钟计算的。
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如果我没有收到您签署好的全部文档，那么——“
张恪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敲在老贾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您将失去这最后体面的机会。星轨会激活全面清算程序，届时您个人名下的所有资产，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追索到底。
至于您本人，您觉得当您背后的大树倒下，当国内汹涌的债主和愤怒的投资者找不到您，
当您在阿美莉卡也寸步难行、甚至面临引渡风险时，那所谓的负责到底，还说的出来吗？
您还能在哪里找到一片能安心沐浴加州阳光的土地？“
老贾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
张恪描绘的场景，正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噩梦。
他所有的底牌，所有的退路，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并且被无情地堵死了电话那头，张恪最后给了他重重一击：
“贾先生，星轨不是来和你谈判的，是来通知你。签，你还能带着最后一点尊严和有限的保障离开。
不签，你将一无所有，并且，无处可逃。文档送到后，您考虑清楚。
明早九点前，我等您的回复。记住，这是最后的机会。“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啪嗒！”老贾手中的手机无力地滑落，他象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里，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
灯光刺眼，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愤怒、恐惧、不甘、绝望——
他想咆哮，想砸东西，想质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一手打造的生态帝国，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却成了压垮他的巨石。
他精心设计的退路，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体面退出？呵呵——”
老贾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干笑，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
这繁华曾是他野心的见证，如今却象巨大的讽刺。
他能想象明天一早，当乐视彻底崩盘的消息传出，这里将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和债主包围。
他将从“梦想家”彻底沦为“骗子”、“老赖”。
助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文档袋，脸色比刚才更白：
”贾总，星—星轨的人送来的，说—说是急件，必须您亲自签收。
老贾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文档袋。
粗暴地一把夺过文档袋，手指颤斗着撕开封口，厚厚一沓协议滑落出来。
他胡乱翻看着，那些冰冷的法律条文和苛刻的条件，每一个字都象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老贾颓然地坐回椅子，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文档纸张被无意识揉捏发出的窸窣声张恪那句“无处可逃”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加州，那曾经是他计划中的避风港，如今却成了可能埋葬他的深渊。
至于国内的滔天巨浪，他根本无力承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老贾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脸上的挣扎、愤怒和不甘，最终被认命般的绝望所取代。
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通过窗户投射在他布满疲惫的脸上时，他终于动了动。
他拿起桌上那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签字笔，看着摊开在眼前的股权转让协议和授权委托书。
老贾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体面——”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他知道，所谓的体面，不过是对方施舍给他的一块遮羞布。
但除此之外，他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了。
老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只剩下空洞和麻木。
颤斗着在那份将彻底终吉他乐视时代的文档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老贾”。
字迹歪歪扭扭，失去了往日签下宏伟蓝图时的意气风发。
签完最后一份文档，老贾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眼神涣散。
他知道，天一亮，他就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贾布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