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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3章 人间恩爱皆泡影,天上光阴已隔年(1 / 1)

《大吴通鉴?帝王纪》载:“张家口伪叛案悬而未决,太保兼兵部尚书谢渊上《边军哗变疑点疏》,列五证辩前玄夜卫副统领于科之冤 —— 其一,宣府卫副总兵赵承业昨日辰时离京,今日辰时即携哗变报至,宣府至京快马需两日夜,时差绝无可能;其二,叛军攻城所用云梯为宣府卫工坊制式,然工坊三月未出库此器;其三,叛军虽呼‘迎于将军’,却不识于科相貌、答不出大同卫戍防细节;其四,镇刑司副提督石崇所指‘通敌密信’,墨痕新染非旧笺;其五,万全卫守将密报‘叛军无粮草补给,似临时拼凑’。疏末附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核验印鉴,证所言非虚。

同期,石崇上《请诛于科以安军心疏》,力主‘三日内斩科于诏狱’,谓‘科久掌边军,旧部遍布大同卫,不除则边军连锁哗变,京畿危矣’,更自请‘领玄夜卫缇骑提人,以儆效尤’,疏中多有越权之语。

帝桓御书房夜审双奏,烛火至三更未熄。玄夜卫北司递杂报:于科长子于挚,年十二,肄业国子监,酉时三刻抱帝昔年赐科‘忠勇’白玉佩,伏地哭于国子监正门,声闻于巷外,称‘父戍边十年,曾以身挡熊护驾,岂会通敌?愿代父受刑证清白’,围观众人多有叹息。

桓览报默然,忽忆天德元年秋猎事:围场熊瞎子突犯御马,于科飞身扑护,后背为熊爪抓三道深痕,纵贯肩胛,愈后疤如青蛇盘脊,当时科血染猎装,仍笑言‘臣皮糙肉厚,陛下无恙便好’。念及此,桓取石崇疏推至案角,手书口谕:‘着谢渊会同少保周显、工部尚书张毅,彻查叛军器械来源;着于科旧参将李诚加速赴张家口勘情;于科罪暂缓议,待诸证归一,再定处置’。

时吏部尚书李嵩附石崇言,以‘吏部铨选边将需依镇刑司举荐’相胁,谓‘不诛科则边将疑惧,无人愿赴任’;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伪递密报,称‘大同卫旧部聚议救科,恐生乱’,皆欲逼桓改旨。然桓以旧恩之信、五证之实,终拒其请,暂缓处置 —— 盖恐失忠良则边军寒,轻信奸佞则社稷危,帝王权衡之难,于此尽显。”

御书房烛火映双奏,忠疏沥血陈疑点,奸笺挟势逼诛刑,旧恩刻骨、新证凿凿缠帝心,此天德朝 “中枢决策困于忠奸、忠良安危悬于君念” 之缩影也 —— 非帝不能决,实因朝堂盘根错节,一步错则牵边军、动社稷,故以 “缓” 为策,待真相破局,方显治世之智。

汉武巡边过河东,偶然识得李姬容。

肌肤胜雪眸如水,一笑能令百媚生。

鬓插金钗摇翠影,裙拖绣带舞春风。

帝心一见牵魂梦,即日迎归长乐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椒房日暖香凝雾,锦帐宵深语腻云。

纵使后宫三千艳,君恩独系此一人。

谁知好景不长驻,一朝染疾卧床笫。

药石难回玉骨轻,鸾音渐弱香魂逝。

龙驭亲临泪沾袖,御榻空留枕席冷。

殿内笙歌成旧忆,阶前花絮作愁痕。

椒房冷寂香尘断,绮窗空对月光寒。

夜半月明椒殿空,孤灯挑尽未成眠。

揽镜自伤容鬓改,临轩独叹岁华迁。

乃召方士寻魂魄,入海求仙驾鹤鸾。

舟泛蓬莱云渺渺,帆扬瀛海雾漫漫。

忽闻海上仙山在,中有佳人旧容颜。

“人间恩爱皆泡影,天上光阴已隔年。

若问相思多少恨,恰似东流逝水连。”

帐中忽见仙姿影,依稀仍是旧妆容。

玉钗斜坠鬓云松,罗袖轻飘带晚风。

欲近还愁云气散,欲言又恐梦魂空。

唯将金钿留作念,遥寄君王表寸衷。

帝得金钿双泪落,摩挲旧物忆芳容。

从此露台常独倚,望断天涯云海东。

秋风吹落梧桐叶,冬雪飘寒铜雀宫。

纵使高台临四海,难寻旧爱再相逢。

人间恩爱终有尽,此恨绵绵岁月长。

千载犹传汉武事,空留遗恨满潇湘。

御书房的烛火已燃至深夜,灯花 “噼啪” 炸了第三声,火星落在描金御案的边缘,留下一点黑痕。案上并排放着两份奏折,左侧谢渊的《边军哗变疑点疏》用的是兵部制式的青绫封面,右上角盖着 “太保谢渊” 的朱印,书页间还夹着几张泛黄的密报残片;右侧石崇的《请诛于科以安军心疏》则是镇刑司的玄绫封面,封皮上 “镇刑司副提督石崇” 的印鉴墨色鲜亮,显然是刚递上来不久。

萧桓坐在铺着明黄软垫的龙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谢渊奏折的边缘,指腹沾了些浅墨也浑然不觉。他的目光落在奏折里 “赵承业昨日辰时离京,今日辰时报哗变,宣府至京快马需两日夜,时差绝无可能” 这句话上,眉头拧成一个结 —— 谢渊办事素来缜密,连驿路行程都查得一清二楚,这份疑点疏绝非空穴来风。

他伸手将石崇的奏折拉到面前,刚翻开第一页,“于科通敌谋逆,证据确凿,若不速诛,恐边军连锁哗变,危及京畿” 这行字就刺得眼疼。石崇的笔迹刚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末尾 “臣愿领玄夜卫提人,以儆效尤” 的话,更是把 “逼宫” 的意味摆得明明白白。萧桓的指尖在 “提人” 二字上顿了顿,心里泛起一阵反感 —— 镇刑司虽掌缉捕,却无擅自提审诏狱重犯的权,石崇这话,分明是仗着旧党势力,想越过他做决定。

殿外传来 “沙沙” 的风声,吹得窗棂微微晃动,烛火也跟着摇曳,将萧桓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个犹豫不决的剪影。他抬起头,望着御案后挂着的《大吴疆域图》,目光落在大同卫的位置 —— 那里是于科戍守了十年的地方,也是去年瓦剌围城时,于科带着边军拼死守住的要塞。这样一个人,真的会通敌逼宫吗?萧桓心里打了个问号,指尖再次落回谢渊的奏折上,逐字逐句地读起那些疑点,像是要从字里行间找到答案。

“陛下,夜深了,御膳房温了参汤,您要不要用些?” 魏奉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描金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还有一份折叠整齐的玄色文书 —— 那是玄夜卫刚递来的杂报。他见萧桓盯着奏折出神,不敢打扰,只把托盘放在御案一角,小声禀报:“玄夜卫北司刚呈来的杂报,说今日国子监散学后,于科大人的长子于挚,抱着您当年赐给于科大人的‘忠勇’玉佩,在国子监门口哭了半个时辰,嘴里反复说‘我爹是好人,不会反的’,围了不少学子和百姓,还有几个老臣的公子上前安慰,场面倒是有些让人不忍。”

萧桓的指尖猛地一顿,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在那碗参汤上,却没动,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地问:“于挚?就是那个去年考中秀才的孩子?” 魏奉先躬身应道:“正是。于挚今年才十二岁,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平日里性子腼腆,今日倒是难得的执拗,任凭国子监的先生怎么劝,都不肯走,直到玄夜卫的人怕惊扰百姓,上前疏导,才被家人接走。”

萧桓沉默了,他想起去年于科回京述职时,曾带着于挚来见过他。那孩子穿着青色儒衫,手里捧着自己写的策论,说话时还会脸红,跟于科的爽朗截然不同,却也透着一股单纯的正直。这样一个孩子,抱着御赐的玉佩在街头哭泣,说自己的父亲是好人,若于科真的通敌,这孩子的信任又算什么?萧桓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本紧绷的情绪,忽然松了一丝。

他伸手拿起那份玄夜卫杂报,展开一看,上面不仅写了于挚哭国子监的事,还附了一张小画,画的是于挚抱着玉佩哭泣的样子,旁边标注着 “酉时三刻,国子监正门”。萧桓盯着那幅小画,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 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见多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却还是会被这样纯粹的信任打动。他把杂报放在谢渊的奏折上,指尖轻轻敲了敲,心里的天平,开始往 “再等等” 的方向倾斜。

“魏奉先,你还记得天德元年的秋猎吗?” 萧桓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恍惚,像是沉浸在回忆里。魏奉先愣了一下,随即躬身道:“陛下说的是于科大人救驾那次?奴才记得清楚,那年围场里窜出一头熊瞎子,直奔陛下的御马,是于科大人扑上去护住了陛下,后背被熊爪抓了三道深伤,流了好多血,后来还是太医院的院判亲自诊治,才保住了性命。”

萧桓点点头,目光飘向御案一角的青瓷瓶 —— 那瓶子是当年秋猎后,他特意赏给于科的,瓶身上刻着 “忠勇” 二字,是他亲手题的。“那天的情形,朕现在还记得。” 萧桓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跟魏奉先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熊瞎子扑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慌了,侍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于科就已经扑在了朕的身上。朕回头看的时候,他后背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却还笑着说‘陛下没事就好’。后来他养伤的时候,朕去看他,见他后背上的疤,像一条狰狞的蛇,盘在肩胛骨上,问他疼不疼,他说‘为陛下、为大吴,这点疼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萧桓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继续道:“这样一个肯为朕挡熊瞎子、肯为大吴流血的人,怎么会突然通敌?石崇说他‘借边军逼宫’,可于科戍边十年,手里握着大同卫的兵权,若他想反,早在去年瓦剌围城的时候就反了,何必等到现在?” 魏奉先不敢接话,只是低着头,他知道,陛下这是想起了于科的好,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萧桓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夜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他想起于科每次回京述职,说的都是 “大同卫的粮草还够支撑三个月”“边军的冬衣已经发放到位”“瓦剌的动向需要密切关注”,从不说自己的功劳,也从不求什么赏赐。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了 “逼宫” 而背叛大吴吗?萧桓的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 他不能仅凭石崇的一面之词,就定了于科的罪,至少,要等李诚从张家口回来,等万全卫的底细查清楚。

“传朕口谕,召少保兼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即刻来御书房见朕。” 萧桓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却少了之前的凝重。魏奉先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去传旨。” 说着,快步退了出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周显就来了。他穿着玄夜卫的从一品制服,腰间佩着绣春刀,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谨慎。“臣周显,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显跪在地上,声音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 玄夜卫直属于帝,他常年面圣,早已习惯了御书房的氛围。

“起来吧。” 萧桓指了指御案旁的椅子,“朕召你来,是想问你,石崇说‘边军因于科案不稳’,玄夜卫的密探可有相关回报?大同卫、宣府卫的边军,真的有哗变的迹象吗?” 周显起身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语气谨慎地说:“回陛下,玄夜卫在边军的密探传回的消息,多是‘将士对於科案存疑’,却无‘不稳’之兆。大同卫的将士多是于科旧部,虽为于科抱不平,却仍坚守岗位,每日的操练、巡边都未曾间断;宣府卫的将士则更关注粮草供应,对於科案的议论不多。石崇大人所说的‘边军不稳’,臣查过玄夜卫的密报,多是秦飞大人递上来的‘传闻’,并无实据。”

萧桓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悦:“秦飞是玄夜卫北司指挥使,他递的密报,怎么会没有实据?” 周显躬身道:“回陛下,秦飞大人的密报,多是‘据镇刑司线人所说’,玄夜卫北司的密探并未核实。臣曾派人去宣府卫核查,发现所谓‘边军不稳’,不过是几个被石崇收买的小兵故意散布的流言,并非将士的真实想法。”

萧桓点点头,心里的疑虑又少了一分 —— 石崇连边军的情况都敢造假,那他奏折里 “请诛于科以安军心” 的说法,恐怕也不可信。他看着周显,继续问:“那于科在诏狱里的情况,玄夜卫可有回报?他有没有承认‘通敌’的罪名?” 周显道:“回陛下,于科大人在诏狱里始终坚称自己无罪,还在默写《边军操练法》,说是想留给大同卫的将士。徐靖提督曾多次动刑,却没能让他认罪;石崇大人派人去劝降,许他儿子世袭百户,也被他严词拒绝。”

听到这里,萧桓的心里彻底有了底 —— 于科若真的通敌,绝不会在诏狱里如此坚守,更不会还想着边军的操练。他对周显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盯着玄夜卫的密探,有任何边军的消息,立刻报给朕。” 周显躬身应道:“臣遵旨。” 说完,缓缓退了出去,御书房里,又只剩下萧桓一个人。

周显刚走没多久,御书房的门就被再次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他手里捧着一份红色的急奏,脸色焦急地跪在地上:“陛下!石崇大人让臣递急奏,宣府卫副总兵李默刚才传回消息,说大同卫有几个于科旧部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救出于科’,恐有哗变之兆,请陛下即刻下旨,诛于科以安边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桓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秦飞,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李默的消息,可有玄夜卫密探核实?还是又是‘据线人所说’?” 秦飞愣了一下,随即道:“回陛下,李默大人是镇刑司的线人,他的消息向来可靠,而且大同卫离宣府卫很近,若真哗变,很快就会蔓延过来,陛下不能再犹豫了!”

“朕说的是玄夜卫的密探核实!” 萧桓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帝王的威压,“周显刚跟朕说,玄夜卫在大同卫的密探并未发现‘聚集议事’的情况,你现在又说有,到底谁的话是真的?” 秦飞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其实根本没让玄夜卫的密探去核实,只是石崇让他递急奏,他不敢不从。

萧桓看着秦飞慌乱的样子,心里更清楚这是石崇的施压手段。他拿起那份急奏,连看都没看,就放在了石崇之前的奏折旁边,语气冷淡地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告诉石崇,边军的情况,朕自有判断,不必他多费心。” 秦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桓的眼神制止了,只能不甘心地躬身退了出去。

秦飞走后,萧桓拿起石崇的两份奏折,叠放在一起,眼神里满是反感 —— 石崇为了诛于科,竟然连玄夜卫的密探都敢利用,连急奏都敢造假,这样的人,说的 “安军心”,恐怕只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吧。他把石崇的奏折推到御案边缘,离自己远远的,然后重新拿起谢渊的奏折,仔细翻看里面夹着的万全卫守将密报,上面写着 “叛军虽喊‘迎于将军’,却不知于科大人的相貌,问起大同卫的情况,也答不上来”,这更加印证了谢渊的疑点,萧桓的心里,“再等等” 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陛下,太保谢渊大人派人递来补充奏折,说是关于万全卫叛军的新发现,请陛下过目。” 魏奉先再次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份新的奏折,上面还沾着些许夜露,显然是刚送来的。萧桓眼前一亮,连忙说:“快呈上来!”

他接过奏折,展开一看,里面是谢渊亲笔写的补充疑点:“臣今日接到万全卫守将密报,叛军攻城所用的云梯,制式为宣府卫工坊所造,然宣府卫工坊近三个月来并未出库云梯,恐为石崇私调;另,叛军所用的腰刀,刀柄处刻有‘镇刑司’字样,臣已命工部尚书张毅核查,确认是镇刑司去年定制的军器,不知为何流入叛军手中。” 后面还附了张毅的核查文书,上面盖着工部的朱印,写着 “镇刑司定制腰刀两百柄,去年腊月入库,现存一百五十柄,缺失五十柄,去向不明”。

萧桓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 石崇掌管镇刑司,镇刑司的腰刀流入叛军手中,这绝不是巧合!他想起谢渊之前说的 “叛军器械来源不明”,现在终于有了线索,这线索竟然指向石崇!萧桓的心里一阵后怕,若他真的听了石崇的话,诛了于科,那岂不是帮着奸佞除掉了忠良?

他拿起笔,在谢渊的补充奏折上批了 “朕已知悉,着谢渊会同周显、张毅,彻查镇刑司腰刀去向”,然后递给魏奉先:“立刻派人把这份奏折和朕的批语送给谢渊,让他务必查清楚,不许走漏风声。” 魏奉先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快步退了出去。

萧桓坐在龙椅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 谢渊的补充奏折,不仅印证了于科的清白,还暴露了石崇的嫌疑。他现在更加确定,张家口的哗变,恐怕就是石崇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诛于科,掌控边军的权力。他之前的犹豫,幸好没有变成错误的决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吏部尚书李嵩大人求见,说有边将铨选的急事,需当面禀报。” 魏奉先刚走没多久,又折了回来,语气带着一丝为难 —— 他知道陛下现在不想见旧党成员,可李嵩是吏部尚书,掌管文官任免,事关边将铨选,又不能不见。

萧桓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让他进来吧。” 很快,李嵩就走进了御书房,他穿着吏部的正二品绯袍,手里捧着一份吏部的文书,躬身道:“臣李嵩,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什么事这么急?” 萧桓的语气很冷淡,没有让他坐的意思。李嵩站起身,手里拿着文书,语气带着刻意的急切:“陛下,近日张家口哗变,边军人心浮动,不少边将都上书请求朝廷尽快稳定局势。吏部这边收到了不少边将的铨选申请,都是石崇大人推荐的,说是这些人‘忠诚可靠,能稳定边军’,臣特来请陛下过目,若陛下同意,吏部便可尽快下文,让这些人赴任,也好安抚边军的心。”

萧桓的眼神冷了下来 —— 李嵩这哪里是来请旨,分明是借着吏部铨选的名义,为石崇安插亲信施压!他接过文书,翻开一看,上面推荐的边将,大多是镇刑司的旧部,或是与石崇有交情的人,根本没有几个真正懂边军防务的。萧桓把文书扔回给李嵩,语气带着一丝怒意:“边将铨选事关重大,岂能仅凭石崇的推荐就定?朕看这些人,大多没有戍边经验,若让他们赴任,只会让边军更不稳!吏部再重新核查,选出真正有能力的边将,再来请旨!”

李嵩没想到萧桓会拒绝,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躬身道:“臣遵旨。只是陛下,石崇大人说,若不尽快任命新的边将,边军恐会生乱,还请陛下三思。” 萧桓的语气更冷了:“石崇是镇刑司副提督,不是吏部尚书,边将铨选的事,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你下去吧,按朕说的做!” 李嵩不敢再说话,只能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李嵩的背影,萧桓的心里满是反感 —— 李嵩身为吏部尚书,不思为朝廷选拔贤才,反而处处附和石崇,官官相护,这样的人,怎么能掌管吏部?他想起谢渊之前说的 “旧党盘根错节”,现在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若不尽快削弱旧党的势力,大吴的朝堂,迟早会被这些人搅乱。

萧桓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于科历次述职的片段。天德元年春,于科从大同卫回京,穿着边军的铠甲,脸上带着风霜,手里捧着大同卫的防务报告,说:“陛下,大同卫的城墙已经修缮完毕,能抵御瓦剌的骑兵;边军的粮草够支撑五个月,只是冬衣还需朝廷尽快调拨,免得将士们受冻。” 他没有说自己在修缮城墙时,亲自带头搬砖,也没有说为了催冬衣,跑了三趟宣府卫。

天德元年夏,于科回京汇报瓦剌的动向,说:“陛下,瓦剌最近在黑石岭聚集了不少兵力,恐有袭扰之意,臣已加强了大同卫的巡逻,还与宣府卫约定了烽燧信号,一旦有情况,可及时互通消息。” 他没有说自己为了摸清瓦剌的动向,亲自带着斥候在黑石岭潜伏了三天三夜,差点被瓦剌的巡逻兵发现。

天德元年秋,于科回京述职,说:“陛下,今年大同卫的收成不错,百姓们自愿捐了不少粮食给边军,臣已经登记造册,上报户部了。边军的士气很高,都等着跟瓦剌一战,保卫大同卫。” 他没有说自己为了帮百姓秋收,耽误了回京的时间,也没有说为了鼓舞士气,每天都跟将士们一起操练。

这些片段,像电影一样在萧桓的脑海里闪过。于科从来都是只说公事,不提自己的功劳,这样一个一心为国的人,怎么会通敌?萧桓的心里,充满了愧疚 —— 若不是谢渊的坚持,若不是于挚的哭泣,若不是秋猎的旧忆,他恐怕真的会被石崇和李嵩蒙蔽,错杀了忠良。

他睁开眼睛,看着御案上的两份奏折,谢渊的奏折里满是细节和证据,石崇的奏折里只有急切和威胁。萧桓心里清楚,他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做出决定,不仅是为了于科,更是为了大吴的朝堂,为了那些信任他的百姓和将士。

“传朕口谕,召户部尚书刘焕即刻来御书房见朕。” 萧桓再次开口,语气坚定 —— 他要确认最后一件事,石崇说的 “诛于科以安军心”,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必要,而边军的粮饷,就是最好的证明。

刘焕很快就来了,他穿着户部的正二品绯袍,手里捧着一本账册,躬身道:“臣刘焕,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桓让他平身后,直接问道:“刘焕,你告诉朕,现在边军的粮饷情况如何?石崇说‘于科不除,边军不稳’,可有粮饷方面的问题?”

刘焕翻开账册,语气沉稳地说:“回陛下,边军的粮饷,户部上个月刚给大同卫、宣府卫拨了三个月的,目前来看,供应充足,没有短缺的情况。臣派去的粮官传回消息,边军将士对粮饷的发放很满意,并没有因为于科案而有不满情绪。石崇大人之前说‘边军因粮饷不稳’,臣核查过,是镇刑司的人故意散布的谣言,并非实情。”

萧桓点点头,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 石崇所谓的 “安军心”,不仅没有边军密探的实据,没有器械来源的支撑,连粮饷方面的借口都是假的,他这么急着诛于科,分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萧桓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纵容石崇了,虽然现在还不能动他,但至少要保住于科,查清张家口哗变的真相。

他对刘焕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盯着边军的粮饷,确保按时发放,若有任何人敢截留粮饷,或是散布谣言,立刻报给朕。” 刘焕躬身应道:“臣遵旨。” 说完,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萧桓一个人,烛火依旧燃着,却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他看着谢渊的奏折,心里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 再等等,等李诚从张家口传回消息,等万全卫的叛军底细查清楚,等镇刑司腰刀的去向查明,到时候,再给于科一个清白,也给大吴的朝堂一个交代。

萧桓站起身,走到御案前,拿起笔,在一张黄色的御纸上写下 “再等等” 三个字,然后递给魏奉先,语气坚定地说:“传朕口谕,着谢渊、周显、张毅会同彻查张家口哗变疑点、镇刑司腰刀去向;着李诚加快行程,尽快从张家口传回消息;着万全卫守将严密监视叛军动向,不许擅自进攻;于科案暂缓处置,待所有证据查明后,再议定罪。另外,告诉石崇、李嵩、秦飞,朕自有决断,无需他们再递奏施压。”

魏奉先接过御纸,躬身应道:“奴才遵旨,这就去传旨。” 萧桓点点头,看着魏奉先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一个没有被奸佞蒙蔽、没有辜负忠良的决定。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想起于科在诏狱里默写《边军操练法》的坚守,想起谢渊连夜递奏折的执着,想起于挚抱着玉佩哭泣的单纯,想起周显、刘焕如实禀报的忠诚,心里充满了感激 —— 若不是这些人的坚持,他恐怕真的会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萧桓知道,作为皇帝,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社稷安危、百姓福祉,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更不能被权力和私利蒙蔽双眼。

烛火燃到了尽头,灯花最后炸了一声,然后熄灭了。御书房里渐渐亮了起来,天快要亮了。萧桓看着窗外的微光,心里充满了希望 —— 他相信,只要查清真相,就能还于科一个清白,就能削弱旧党的势力,就能让大吴的朝堂重新变得清明,让边军的将士们安心戍边,让百姓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回到龙椅上,拿起谢渊的奏折,重新翻看起来,这次的眼神里,没有了犹豫,只有坚定 —— 他要等着李诚的消息,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等着给于科、给大吴一个交代。

萧桓 “再等等” 的口谕传出后,谢渊立刻会同周显、张毅展开调查:周显派玄夜卫密探潜入镇刑司工坊,查出缺失的五十柄腰刀被秦飞私调给了 “叛军”;张毅核查宣府卫工坊账目,发现石崇曾以 “修缮城防” 为由,私调十架云梯,去向与万全卫叛军所用一致;李诚则加快行程,在张家口抓获了几名伪装成 “叛军” 的镇刑司密探,他们供认是石崇指使伪造哗变。

石崇得知消息后,气得摔碎了书房的茶杯,却因证据不足,无法再施压萧桓;李嵩见萧桓态度坚决,也不敢再附议石崇,只能暂时收敛;秦飞则因腰刀私调之事被周显察觉,开始暗中销毁证据,却被玄夜卫密探盯上。

于科在诏狱里得知萧桓暂缓处置的消息后,更加坚定了坚守的决心,他加快默写《边军操练法》,并通过陈老栓,将石崇私调军器的更多细节传递给谢渊。御书房里,萧桓看着谢渊递来的新证据,眼神越来越锐利,他知道,彻底查清石崇阴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二年冬萧桓御书房之权衡,非仅帝心之犹豫,实为朝局之缩影也。谢渊沥血陈疑,显忠良之韧;石崇逼宫请诛,露奸佞之贪;李嵩附议施压,彰官官相护之弊;于挚哭监、秋猎旧忆,则为帝心注入清明之泉。桓虽初有摇摆,然终以旧恩之信、证据之实,拒奸佞之逼,缓于科之罪,显帝王之明 —— 非不能决,实恐错杀忠良、动摇社稷;非不敢断,实需平衡朝局、待证大白。”

御书房烛火映双奏,忠奸博弈绕帝心,旧恩新证定权衡,终使忠良暂得宁。此事件昭示后世:帝王之明,不在速断,而在辨伪;朝堂之安,不在压制,而在公道。石崇之狠、李嵩之附,虽能逞一时之威,却难掩证据之实;谢渊之坚、于科之守,虽陷一时之厄,终能得帝心之察。

萧桓之 “再等等”,非妥协之语,实为查真之策 —— 既避了错杀忠良之祸,又留了查清阴谋之机,更显帝王治世之智:江山之稳,不在快刀斩乱麻,而在细查辨忠奸;社稷之安,不在权臣之诺,而在百姓之信、将士之忠。此等权衡,为天德朝拨乱反正之始,亦为后世治国者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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