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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莫教青史成灰处,犹记孤臣泣血言(1 / 1)

驿路残灯照雪昏,封泥未拆积尘痕。

驿丞夜匿边烽信,缇骑朝持密令奔。

血书渍透羊皮纸,铁锁寒封雁足门。

万灶炊烟沉漠北,一樽浊酒换军屯。

玄夜卫符惊鼠辈,风宪司章叩帝阍。

莫教青史成灰处,犹记孤臣泣血言。

玄夜卫指挥使沈炼立于大同卫衙署的廊下,风雪卷着冰粒打在他的貂裘上,簌簌作响。怀中密信已被体温焐透边角,谢渊的字迹却仍如刀锋:\"阳曲卫七道请援皆经大同驿,驿丞王敬每逢边报必延三日,其中必有蹊跷。

他抬眼望向驿馆方向,那里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摇晃晃,像颗将熄的残烛。大人,可要先禀镇刑司?炼指尖在令牌上摩挲:\"李嵩的人?等他们批文下来,阳曲卫的尸骨都凉透了。

墙角的铜漏滴答作响,已近二更。沈炼突然按住腰间佩刀,刀鞘上的玄夜卫徽记在雪光中泛冷:\"传我令,缇骑三十人,着便服,三更围驿,活擒王敬 —— 记住,别惊动镇刑司的暗桩。

三更梆子尚未敲响,沈炼已率缇骑隐在驿馆对面的酒肆屋檐下。三字,想起岳峰雪夜叩宫时的血书,指节在刀柄上越攥越紧。

三更梆子刚过,三十名缇骑如鬼魅般扑向驿馆。门房正打盹,被赵九一记手刀劈晕,软倒时撞翻了门边的灯笼,火光在雪地上滚出半丈远。

驿卒们从梦中惊醒,披衣持棍冲出,却被缇骑反手按在雪地里。沈炼的吼声压过风雪,他一脚踹开驿丞卧房的木门,木屑飞溅中,正见王敬将一叠纸塞进灶膛。

赵九已带人控制了整个驿馆,押来两个瑟瑟发抖的驿卒。驿丞近来烧过多少文书?炼的刀鞘拍在案上,吓得驿卒扑通跪倒:\"每月十五,都烧 都是镇刑司的人送来的 ' 废纸 '\"

诏狱刑房的油灯忽明忽暗,墙壁上的刑具泛着青黑光泽。王敬跪在青砖上,袖口的灶灰蹭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痕。灶膛抢出的残纸拼凑在案上,\"七月初三\" 的日期依稀可辨。

王敬额上渗出冷汗,混着灶灰淌成黑痕。炼腰间的令牌,突然磕起头来:\"小民知错!是 是贪了驿费,怕被查,才故意延了文书\" 话未说完,已被沈炼打断:\"贪驿费?阳曲卫的军情,值多少驿费?

赵九端来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王敬头上。关打颤,却仍梗着脖子:\"就是贪墨!不信,可查账册\" 沈炼望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明白了 —— 这老狐狸在等镇刑司的人来救场。

王敬被冰水浇醒后,反倒挺直了脊背。脸上的水,冷笑:\"沈大人既带小民来诏狱,想必是铁了心要诬陷。也罢,小民认了贪墨之罪,随你们处置。

沈炼故意解开腰间的玄夜卫令牌,放在案上:\"王驿丞可知,隐瞒边报是死罪?比贪墨重十倍。敬的目光在令牌上一扫,突然道:\"沈大人莫非要越权审案?驿传之事,该由镇刑司\"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王敬的脸色瞬间惨白 —— 他竟把 \"镇刑司\" 三个字说漏了嘴。精光一闪,却故作疑惑:\"镇刑司?他们管缉捕奸佞,何时管起驿传了?王驿丞怕是吓糊涂了。

他对赵九使个眼色,缇骑们悄然后退,刑房内只剩两人相对。油灯将沈炼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王敬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显然在拼命回想说辞。

王敬的喉结上下滚动,泪水混着脸上的冰水淌下来。迁的亲随说过:\"事泄则杀你全家灭口\",又想起女儿捧着胭脂傻笑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王敬接过笔,墨迹在纸上晕开大片。四字,突然想起张迁阴鸷的脸,手一抖,笔掉在地上。笔塞回他手中:\"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赵九带着两名缇骑直奔大同驿,驿馆的积雪已没过脚踝。他们撬开王敬卧房的梁上砖缝,果然摸出个油布包,解开时,七张泛黄的收条掉了出来。

回到诏狱,沈炼将收条一张张铺开。今收到大同驿王敬交来文书七道,酬劳纹银二十两\",落款是 \"张\",日期从三月到九月,与阳曲卫发报的时间一一对应。

他取来张迁的监军奏报,将收条上的 \"张\" 字与奏报上的签名对比 —— 笔锋转折处的弯钩如出一辙。这张迁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留笔迹!

最末一张收条的日期是九月十二,正是阳曲卫陷落那日,上面多了行小字:\"阳曲事毕,另有重谢 —— 李府令\"。二字上,眼中寒光乍现:\"果然是李嵩在背后指使。

谢渊在风宪司的书房里接过铁匣,赵九刚走,门房就来报:\"李大人的亲信周管家求见,说有要事相商。渊冷笑一声,将铁匣锁进书柜最深处,那里还藏着岳峰送来的阳曲卫残碑拓片。

三日后,谢渊捧着卷宗入宫。文华殿内,萧桓正对着张迁的监军奏报皱眉,上面写着 \"阳曲卫陷落系岳峰救援不力\"。来,他放下奏报:\"风宪司查得如何?

萧桓猛地将朱笔掷在案上,墨汁溅污了永熙帝的《边策》:\"传旨!将王敬移交三法司,着谢渊、沈炼会同彻查镇刑司与各驿往来,凡牵涉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拿下!

圣旨传出时,李嵩正在府中与萧漓对弈。听闻王敬招供,他一把掀翻棋盘,白玉棋子滚落满地,像极了阳曲卫战死将士的骸骨。!连个驿丞都看不住!

书房里燃起熊熊大火,账簿、密信、收条副本在火中蜷曲成灰烬。萧漓站在廊下,看着火星随风卷入雪地,融出点点黑痕:\"姐夫,烧得完吗?张迁那蠢货,指不定留了多少后手。

夜审一案,虽仅牵出十七人,却如巨石投湖,涟漪遍及九边。镇刑司不得干预驿传,其掌印官需由内阁与风宪司共推;风宪司复设边驿巡查科,专司文书核验。桓纳之,命镇刑司缇骑减员三成,风宪司添设边驿巡查科,置郎中一员主其事。

次年春,岳峰在雁门收到首封直送御前的奏报,拆阅时见火漆上 \"风宪司验\" 四字,突然想起阳曲卫那七道沉于泥沼的血书,喉间发紧。而大同驿的新驿丞到任时,带了本《永熙驿律》,扉页题着 \"文书即军情,驿路系国命\"—— 那是谢渊亲笔所书。

驿卒焚书灰未冷,缇骑破户雪初晴。鎏金牌印新题字,犹带阳曲血痕明。九边驿路冰初解,三法司章墨未干。莫道官微轻社稷,一灯能照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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