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患频仍久费神,西洋奇术启新门。
水尺量尽千重浪,图卷揭开万种昏。
敢向强权争正道,甘从险处探真因。
但求河晏民安乐,不吝丹心照汗青。
德佑十三年三月朔日,文华殿内檀香袅袅,金砖地面映着晨曦,蟠龙藻井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桓坐在龙椅上,手中的奏报上,\"黄河决口复险\" 的朱砂批注格外醒目,他的声音中满是忧虑:\"黄河虽已合龙,但水势难测,朕闻去年决口处今春又现险情,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谢渊整了整身上的绯色官袍,獬豸补子在晨光中闪烁,他踏出班列,声音沉稳有力:\"陛下,臣近日与西洋传教士利玛窦交谈,得其传授 ' 水尺测量法 '。此法以刻度标尺测量水位,辅以浮标计时,可精准测算河道流速。若能引入此法,绘制《黄河流速等值线图》,必能洞悉水势,提前防范水患。
河道总督周弘文闻言,捻着胡须冷笑一声,展开手中的《河防通考》,语气中满是不屑:\"荒谬!我大吴治河千年,自有一套古法,何须用番邦蛮夷之术?《河防通考》中 ' 深淘滩,低作堰 ' 乃是治水精髓,从未听闻什么水尺测量!
谢渊并未动怒,而是从袖中取出利玛窦所赠的简易水尺模型,展示给众人:\"周大人,古法虽好,但难察细微流速变化。水尺法操作简便,河工稍加培训即可掌握,且能精确到寸分。又指向模型上的刻度,\"此尺以十丈为一段,每尺标刻寸分,较古法更为精准。
谢渊在工部设立测绘局,房间内挂满了黄河河道图,桌上堆满了利玛窦赠送的《测量法义》等书籍。匆匆走进来,面色焦急:\"大人,申领的测绘器具迟迟未到,工部说物料不足,需等下月调配。
谢渊放下手中的狼毫,目光落在桌上的水尺模型上:\"去查清楚,工部物料司上个月不是刚进了一批黄铜吗?怎会物料不足?顿了顿,又道:\"先招募民间匠人,用木材打造简易水尺,不能耽误了测绘进度。
三日后,负责采购的吏员被人打伤,测绘用的绳索、罗盘不翼而飞。谢渊赶到现场,只见吏员倒在血泊中,手中还紧攥着半块残破的水尺。他蹲下身,指尖抚过尺面上的刻痕,心中已然明了:\"李正,派玄夜卫暗中保护测绘人员,明日起,我亲自带队去实地测量。
黄河岸边,春寒料峭,河水裹挟着泥沙奔腾而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谢渊带着测绘队来到去年的决堤旧址,利玛窦手持铜制罗盘,仔细观察着水势:\"谢大人,此处水纹杂乱,恐有暗流,需格外留意。
谢渊点点头,将刻有标记的浮标投入河中,手持沙漏计时:\"记下来,此处流速较上游快两成。盯着浮标远去的方向,眉头紧锁,直觉告诉他这里的水势异常。
连续七日,测绘队早出晚归,终于绘出《黄河流速等值线图》的雏形。当谢渊将笔尖落在决堤处时,瞳孔骤然收缩:此处流速远超正常范围,呈放射状异常分布,分明是人为拓宽河道的痕迹!他立即命人取来旧河道图对比,发现现河道竟比记载中宽了三丈有余。
文华殿内,谢渊小心翼翼地展开《黄河流速等值线图》,图上的朱砂曲线如同一双双指向真相的手指:\"陛下请看,去年决堤处流速异常,呈扇形扩散,此非自然冲刷所致,分明是人为疏浚!
德佑帝猛地站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的奏章:\"大胆!竟敢人为制造水患,究竟是何人所为?
谢渊不慌不忙,举起手中的测绘记录:\"周大人,每处数据皆经三次测量,并有老河工签字佐证。若说此图是邪术,那这些数据又作何解释?转向德佑帝,恳请道:\"陛下,臣恳请派人复查,真相自明。
德佑帝看着谢渊坚定的目光,又望向周弘文急切的神情,心中已有判断:\"谢卿,朕命你彻查此事,周爱卿暂且回避。弘文闻言,面色一白,却不得不退下。
镇刑司大堂内,烛火摇曳,谢渊端坐在主位,周弘文被带到堂前。刑司使冷冷开口:\"谢渊,你私通西洋人,篡改河道测绘,可知罪?
堂下众人闻言,皆窃窃私语。周弘文见大势已去,瘫倒在地,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深夜,谢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夫人满脸惊恐地走进书房,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老爷,有人送来这封信,还有 还有孩子的平安锁。
与此同时,河道衙门内,周弘文的亲信带着重金来到谢府外,试图贿赂谢渊的仆从:\"烦请通传谢大人,只要他不再追究,必有重谢。
玄夜卫在周弘文的私宅中搜出大量账册,谢渊连夜查阅,发现每次决堤前,都有巨额款项流入其名下的产业。他们故意拓宽河道,制造决堤假象,以此套取治河经费!渊拍案而起,眼中满是怒火。
然而,关键证人却接连遇害。河工头目被发现溺亡于黄河,经手账目的师爷暴毙家中。他们的尸体,心中悲痛又愤怒:\"他们想灭口,但真相已经大白,谁也无法掩盖!
他命人将账册整理成册,每一页都标注清楚时间、款项和去向,准备呈给德佑帝。这些冰冷的数字,终将成为定罪的铁证。
再次面见德佑帝时,谢渊将账册和密信一一呈上:\"陛下,周弘文等人蓄意制造水患,贪墨治河银粮,证据确凿。
德佑十三年秋,黄河两岸竖起了一排排崭新的水尺桩,吏员们每日定时测量水位和流速。谢渊来到水文站,看着老河工们使用水尺测量,心中倍感欣慰。
他深知,新法推行并非易事,但只要坚持下去,必能见到成效。黄河的水依旧奔腾,但有了水尺法,治理河患便有了更科学的依据。
德佑十四年春,黄河水患终于得到缓解,两岸麦苗茁壮成长。谢渊站在新修的堤坝上,看着远处水文站的吏员们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慨。
他弯腰拾起一块河石,奋力掷入河中,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仿佛看到了大吴河防的未来。水尺法的引入,只是一个开始,而他,将继续为百姓的安宁而奔走。
太史公曰:观谢渊引入水尺测河,可知守旧之臣,囿于成法而拒新;济世之士,胸怀天下而图变。其以西洋之术为眼,洞察河道之诡谲;凭浩然之气为剑,斩断贪腐之根源。周弘文之流,机关算尽,终难逃天网恢恢。
谢公之智,在于不拘古法,博采众长;谢公之勇,在于直面强权,不畏生死。此役也,非独破一桩贪腐大案,更开大吴水利测绘之先河。然河道治理,任重道远;革新之路,荆棘丛生。谢公之精神,如黄河之水,奔涌不息;谢公之功绩,似中岳之山,万古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