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梁楝姿,落落璠玙器。
空山岁历晚,冰霰义如至。
朽腐何足论,壮哉风云气。
书生空白头,三叹横流涕。
鎏金蟠龙柱映着摇曳烛火,德佑帝萧桓的指节深深掐入御案蟠龙纹,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阶下之人。王真五爪孔雀纹官服歪斜,腕间暗红勒痕渗着血丝 —— 那是玄夜卫从私宅密室拖拽时留下的印记。谢渊跨步而出,素色官服上的粗布补丁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每道针脚都缝着泽州百姓的殷切期盼。
德佑帝的手指在御案上敲出急促节奏,转向三法司:\"按律当如何处置?
刑部尚书陈智捧起《大吴律例合编》,声音如洪钟震荡殿宇:\"依《会典》内监干政杖二十,《元兴禁令》贪墨逾千两加杖十,兼涉军务再加重一等。王真之罪,当杖四十,籍没家产,永戍瘴疠之地!
玄夜卫八人抬着枣木刑杖踏入殿中,杖身裹着浸透盐水的牛皮,表层生漆历经九道涂刷,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杖头铁箍刻着獬豸神兽,那是专惩奸邪的律法图腾。王真望着逼近的刑杖,瞳孔骤然收缩,蟒袍下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
第一记刑杖挟着风声劈落,谢渊特意命行刑者施 \"开山式\"。浸透盐水的牛皮裹着枣木砸在王真臀腿,闷响如击战鼓。王真闷哼一声,内衣领口应声裂开,素白绸片如惊鸟般飘落。
此时王真已瘫成泥状,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碎牙。谢渊扯开其衣领,锁骨处暗红的麒麟刺青赫然在目 —— 那是晋王私军的徽记。
三日后,午门之下,乌云压城。谢渊立于高台,手中罪状卷轴足有丈余,在风中猎猎作响。台下万头攒动,百姓攥紧拳头,目光如炬。
其一,竟私自挪用盐税银五万两之巨,用以资助魏王之私军。此等行径,公然触犯《元兴禁令》第五条之规。盐税者,国之重赋,关乎民生国计,竟被肆意妄为,以饱逆军,实乃罪大恶极!(台下百姓闻之,皆义愤填膺,齐声怒吼:“该杀!”
其二,假借黄河治水之名,行中饱私囊之实,竟克扣河工银二十万两。致使黄河堤坝因资费不足而溃决,三千七百四十二生灵,皆葬身鱼腹。滔滔黄水,尽是百姓血泪,此等恶行,天人共愤!(台下呜咽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其三,暗中购置佛郎机炮四十尊,其心叵测,意图不轨。此乃公然违反《大吴兵律》第十条之铁律。兵器者,国之利器,岂容私藏以图叛逆,其罪不容诛!(将士们听闻,皆按剑怒目,恨意难平。
其四,与镇刑司张楫狼狈为奸,相互勾结,收受河工回扣,累计白银八万六千两。此等贪腐行径,实乃蠹国害民,丧心病狂!
其五,肆意篡改工部奏疏,将永兴帝陵寝石料采购价凭空虚增三倍,借此侵吞官银十五万两。帝陵乃先帝安息之所,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亵渎皇陵,罪该万死!
其六,伪造灾民赈济账册,私吞救济粮五千石。致使饥民困苦不堪,竟至易子而食,惨绝人寰!此等行径,灭绝人性,猪狗不如!(百姓闻此,捶胸顿足,哭声震天,悲痛之情,难以言表。
其七,于封地之内,私自设立钱庄,收纳赃银逾百万两。妄图扰乱国家经济根本,其心可诛!国之经济,如大厦之基石,岂容此等奸佞肆意破坏!
其八,豢养死士三百人,藏匿于晋王府别院之中,图谋不轨。此等行为,形同叛逆,公然挑战朝廷权威,其罪当诛!
其九,竟与番邦互通书信、馈赠财物,妄图里应外合,卖国求荣。此乃汉奸行径,有辱祖宗,背叛国家,实乃民族之败类!
其十,胁迫内阁官员周大人等七人,结党营私,妄图把持朝政。朝堂乃国家中枢,岂容此等奸人肆意操控,扰乱朝纲!
其十一,肆意干预地方官员任免,安插亲信二十三人,结党营私,以图巩固其势力。地方吏治,关乎百姓福祉,岂容此等恶行破坏!
其十二,私自铸造铜钱,扰乱国家币制,致使民不聊生。货币乃经济之血脉,如此行径,实乃祸国殃民,罪不容赦!
其十三,公然阻挠御史巡查,派人截杀言官两名,堵塞言路。御史、言官,乃朝廷耳目,竟遭此毒手,其心可诛,其罪当斩!
其十四,在皇庄土地丈量之时,虚报亩数,侵占田产千顷。皇庄土地,乃皇家基业,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侵占皇家田产,实属大不敬之罪!
其十五,克扣内廷贡品,将上等丝绸、瓷器据为己有,此乃严重僭越礼制。内廷贡品,皆为皇家所用,岂容此等奸佞觊觎,亵渎皇家尊严!
其十六,伪造诏书,假传德佑帝旨意,欺君罔上。诏书乃皇帝诏令,代表天子权威,竟敢伪造诏书,其罪当凌迟处死,以正国法!
其十七,在京城私设刑堂,残害百姓十余人,草菅人命。京城乃天子脚下,竟有此等暴行,视百姓生命如草芥,其罪不可饶恕!
其十八,图谋不轨,妄图谋朝篡位,犯天下之大不韪。此乃十恶不赦之罪,天地难容,人神共愤!必当处以极刑,以谢天下!
谢渊展开卷轴,每念及一条罪状,便举起相应物证。册上,字迹被水渍晕染,仍可辨 \"晋王私库\" 字样;密信原件边缘焦黑,是从王真枕下暗格火盆中抢出的残片;佛郎机炮零件泛着冷光,其上錾刻的番邦文字,此刻成了谋逆的铁证。晋王萧泓死死攥着玉笏,指节发白,随着罪证一件件展出,他的面色由青白转为死灰,喉结剧烈滚动,最终瘫倒在地,金丝冠冕骨碌碌滚下台阶,在百姓的唾骂声中沾满尘土。
德佑帝望着奏疏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砚台里的朱砂墨几乎要被指尖碾碎。晋王党羽遍布六部,内阁半数官员皆有牵连,贸然处置恐致朝局动荡。他捏着朱笔的手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这一切,都被阶下的谢渊看在眼里。当夜,都察院值房烛火通明,谢渊铺开舆图,用朱砂在晋王府与内官监间画下连线:\"王真虽失掌印,却仍居要害。的指尖重重按在东南方位,\"三更后,东南方向必有异动。传我令,玄夜卫分三队设伏,定要截下他们的密信!火摇曳中,他腰间 \"天宪\" 铜牌泛着冷光,似要刺破这重重夜幕。
七日后的雨夜,玄夜卫冒雨截获密信。蛰伏待时,东山再起\",落款处暗红指印与王真锁骨刺青如出一辙。谢渊摩挲着信笺,望着窗外电闪雷鸣,握紧了腰间刻有 \"天宪\" 二字的铜牌。他知道,这场正邪较量才刚刚开始。
朔风卷着细雪,谢渊立于元兴帝所立的《内监禁令》石碑前。内监干政者斩\" 的朱砂字历经百年,依然鲜红如血。远处晋王府方向火光冲天,玄夜卫正在查抄王府,火光照亮了谢渊官服上的补丁,也照亮了他坚毅的面庞。
谢渊的目光穿过风雪,落在石碑獬豸纹上:\"继续查。摸出怀中《大吴会典》,扉页朱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律法的刀,斩得了奸佞的头,斩不断贪腐的根。法典还在,\" 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便要将这黑暗,一寸寸剖开!
太史公曰:观谢渊查案,可见律法之重,重于泰山;奸佞之恶,恶逾蛇蝎。十八款罪状,桩桩铁证如山;刑杖起落间,尽显天道昭昭。谢公以《会典》为矛,刺破朝堂阴霾;以实证为盾,守护黎民苍生。虽奸党余孽如附骨之疽,然律法如黄河之水,荡涤污垢,终有澄清之日。后世观之,当知:执法者若存浩然正气,纵使前路荆棘遍布,亦能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