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四年四月十八,巳时初刻。涿州城外的军粮堆场弥漫着陈米的霉味,三十六辆粮车整齐排列,车辕上的 \"吴\" 字火印却有半数模糊不清。谢渊的绣春刀鞘轻磕粮车木板,沉闷的声响惊飞檐下寒鸦,他弯腰抓起一把米,指缝间漏下的沙砾簌簌作响,每粒都裹着极细的铅粉。
当军卒从押运官贴身衣袋搜出密信时,涿州城的梆子恰好敲响午时三刻。泛黄的麻纸,\"秋高马肥\" 四字的松烟墨香里,混着北疆特有的狼毒草气息 —— 那是鞑靼密信专用的防伪香料。更漏司呈上的《北疆敌情奏报》在案头铺开,密信落款的 \"八月十五\",与鞑靼骑兵南下的斥候密报完全吻合。
未时初刻,涿州驿馆的帅帐内,永熙帝将案头《军饷亏空录》摔在地上,朱砂批注的数字触目惊心:\"三年间军粮短少十二万石,原来都进了宗人府的私仓!摘下腰间的监军印信,重重拍在谢渊掌心:\"此印可调动玄夜卫,凡涉军饷贪腐者,不论勋贵,一律锁拿!
谢渊跪地接印,印纽上的獬豸浮雕硌得掌心生疼。起身时望向辕门外,被查出问题的粮车正在烈日下暴晒,漏出的沙砾与铅粉在地上汇成暗红的溪流,像极了砖窑匠人未干的血泪。他知道,这十二万石亏空的军粮,不过是冰山一角 —— 当宗人府的账本上记着掺沙的毒米,当押运官的靴底沾着砖窑的红土,三十万王师的每一口粮,都可能藏着谋逆者的屠刀。
戌时三刻,军器监的烛光彻夜未熄。新制的《军饷查验细则》,在 \"砂砾验毒\" 条目下重重画了三道红杠。更漏声中,他忽然发现密信背面的北斗刻痕里,藏着极小的 \"丙巳\" 字样 —— 那是砖窑案中失踪匠人的编号。窗外的夜风卷起案头残页,沙沙作响,仿佛千万匠人在诉说着被掺沙毒米掩盖的冤魂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