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四年九月初九,巳时初刻。奉天殿的鎏金屏风前,永熙帝萧睿亲手将绣春刀递出,刀柄上 \"铁面无私\" 四字为泰昌帝遗笔,笔锋间犹带当年血谏砖窑的苍劲。谢渊叩首时,额间旧伤触到冰凉的青砖 —— 那是两个月前邺城巷战时被流矢划伤的痕迹,此刻在晨光中泛着淡红,恰与殿外初开的菊花同色。
殿中重臣皆闻之悚然,宗人令萧渌的蟒袍不自觉后缩半步,袖中露出的砖窑红土残迹,恰与谢渊靴底的旧印重合。朕赐卿绣春刀、獬豸冠,望你如太祖朝的王翱,做朕的耳目风纪。
申时初刻,都察院的朱漆大门首次为新任左都御史敞开。谢渊抚过门前的獬豸石狮,指尖触到石狮眼底的刻痕 —— 那是二十年前父亲谢承宗任御史时所凿,\"清吏\" 二字虽已漫漶,笔势仍如刀削。十三道监察御史道:\"今日起,凡宗人府、户部、兵部属官,三年内生父丧却大摆宴席者,查;月俸不足却购良田千顷者,查;靴底绣纹与砖窑残瓦相符者,严査!
当夜,谢渊在值房挑灯写首份弹劾疏,案头摆着从魏王府抄没的账册。宗人府右长史王顺收魏王府黄金万两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李通判私改战马烙痕 \" 等条目触目惊心,每条记载旁都注着对应的匠人编号 —— 丙巳 - 十二的断指、丙巳 - 五十七的焚尸,皆成铁证。
次日卯时,萧栎的亲王仪仗停在御史台门前。侍从抬着青瓷盆景,盆中老梅枝干虬曲,枝头已结新苞。御花园放鸢,\" 萧栎抚过盆沿的冰裂纹,\"皇兄说你像断线风筝,不羁却有青云志;如今这株老梅,倒是应了 ' 千磨万击还坚劲 ' 的景。
酉时初刻,谢渊独登都察院望楼。秋风掠过獬豸冠缨,远处紫禁城的飞檐在暮色中勾勒出律法的轮廓。他抽出绣春刀,刀光映出腰间断笏与新赐官印 —— 断笏的裂痕里,砖窑红土与新印的朱砂融成暗红,恰如匠人血与律法金粉的合铸。
谢渊想起在魏王府暗室发现的半片瓦当,上面 \"匠人按名领粮\" 的残句,此刻正躺在都察院的证物箱里。那些被焚毁的账册、被磨去的烙痕、被篡改的官印,终究敌不过三十七道御史疏、三百二十个匠人名字、还有刻在每块城砖上的清吏风骨。
亥时三刻,值房传来轻叩。老吏捧来新收的万民帖,首张便画着断笏与绣春刀,旁注 \"铁骨御史\" 四字。谢渊抚过墨迹未干的帖纸,忽然明白,所谓都察擢升,不过是接过父亲的断笏,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续写律法 —— 当绣春刀斩落佞臣的冠缨,当獬豸冠映出贪腐的痕迹,那些曾被砖窑烈火吞噬的冤魂,那些曾在马厩粮车中挣扎的匠人,终将在律法的晴空下,看见寒梅绽放的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