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十一月初十,申时初刻。城西萧氏官窑的残垣在北风中战栗,碎砖上的 \"丙巳\" 刻痕被荒草遮掩,却掩不住窑壁上斑驳的寒梅伪纹。谢渊的洛阳铲第三次触到硬物时,半枚钱范破土而出,范面枯叶寒梅的蜷曲处嵌着半片天青云锦 —— 与萧栎风筝的绢面经纬完全一致。
窑底的人骨堆在发掘中显形,三十余具骸骨呈跪坐状,右手握拳抵心 —— 正是《窑冶通考》记载的匠人殉窑姿势。谢渊蹲下身,某具指骨的寒梅刺青在夕阳下泛着幽蓝,刺青线条与钱背伪纹的枯叶茎干完全重合:\"他们被断指刻范后活埋,指骨血渗入范模,所以每枚私铸钱都带着匠人的血指纹。
萧栎的指尖划过骸骨掌心的老茧,忽然触到硬物 —— 半枚嵌入掌骨的钱坯,缺笔 \"吴\" 字的毛刺刺破骨膜,与第二集通宝号钱范的凿痕分毫不差。狱中手札说 ' 砖窑即钱炉,匠人即炉灰 '\",谢渊的声音混着北风,\"他们用三百匠人的骨血作铜锈,用断指作范模,铸出的不是钱,是弑君的弩箭。
戌时初刻,残阳将砖窑废墟染成血色。萧栎独自站在窑口,听着北风穿过残垣的呼啸,恍若听见二十年前的哭号。如重锤敲击心脉:\"钱纹缺笔不是避讳,是贪腐者用匠人指骨刻下的死亡密码,每道缺痕都是一条人命。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钱坯,范面云锦碎帛的纹理,竟与《襄王冕服图》的暗纹相同 —— 原来襄王不仅盗铸钱文,更将冕旒云锦用于裹藏罪证。更惊人的是,钱坯边缘的锯齿,与《兵器铸造账》中 \"弩机牙距\" 的尺寸完全吻合,私铸钱的铜铅配比,正是按弩箭射程计算的。
亥时三刻,谢渊在刑部值房比对人骨与钱范,发现每具骸骨的指骨长度,恰等于钱坯的减重三钱。他忽然想起第三集辨伪时的发现:伪纹避开的 \"冰心\" 二字,正是匠人骨血凝聚之处。窗外飘起冻雨,打在新拓的砖窑平面图上,钱范残片、弩箭断翼、人骨刺青在图上连成北斗,阵眼处的丙巳位砖窑,像极了贪腐集团的心脏 —— 而他们,正在用律法的手术刀,一点点剖开这颗腐烂的心脏。
砖窑废墟的篝火在雨夜明灭,那是匠人后裔在焚烧查抄的私铸钱范。火光中,谢渊看见萧栎将半片云锦系在窑柱,月白锦袍与天青碎帛在风中翻飞,恰似当年父亲血谏时飘落的朝笏残片。他知道,这场在砖窑遗痕中的追查,早已超越钱法查案的范畴 —— 他们要找回的,不仅是缺失的三钱铜料,更是大吴律法失落的三千年匠人魂、清吏骨、天子健明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