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十月初七,卯时初刻。金銮殿的青铜龟鹤炉吐着龙涎香,谢渊的官靴踏过九级汉白玉阶,手中三丈长卷在晨风中展开,红笔标注的 \"十\" 字颤笔如滴血红梅,在明黄绢面上分外刺眼。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砖刀撞击声,数千民工跪举砖模。
永熙帝的手指在龙案上顿住,目光扫过卷首的寒梅暗记 —— 那是泰昌朝清流党专用的防伪纹。的砖模碰撞声突然整齐,化作 \"清天大人\" 的山呼,声浪撞得丹墀石砖轻颤。谢渊趁机呈上父亲的旧稿与王大柱的血书,两卷残页在案头拼成完整的北斗阵:\"李邦彦左手书 ' 十' 字,右手盖襄王银鱼印,表面是工部折耗,实则是每七石粮换一具弩机的私军密约。
殿内重臣皆色变,户部尚书萧睦之忽然出列:\"谢渊,你怎知不是匠人自毁?骸骨的寒梅刺青,\" 谢渊举起陈大柱的断指檀木匣,\"都与泰昌朝匠人腰牌暗记吻合。左臂的烫伤疤痕 ——\" 他指向舆图上的砖窑标记,\"正是当年封窑时被匠人陈六的血溅所致,此疤与《太医院脉案》记载完全一致。
永熙帝猛然起身,冕旒撞击玉磬发出清越鸣响,惊飞梁上栖着的寒鸦:\"三法司何在?臣在!法司堂官齐整抱拳,腰间獬豸纹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彻查萧氏官窑,\" 宣宗的手指划过账册上的 \"丙巳位砖窑\",\"朕倒要看看,这左手写的账背后,到底埋了多少匠人白骨!望向殿外的民工砖模阵,\"传旨:匠人陈大柱等准入宫门,砖模暂存午门,待案情大白之日,刻石为碑。
谢渊望着宣宗震怒的面容,忽然想起父亲在天牢写的《谏臣论》:\"民声即天听,砖模即民骨。刻殿外的砖模 \"清天\" 二字,正被阳光镀上金边,与殿内獬豸屏风上的投影重叠,宛如匠人骨血凝成的律法图腾。
未时初刻,谢渊步出午门,民工们围拢上来,老瓦作陈大柱呈上新刻的砖模,模底 \"谢\" 字用砖窑红土写成,恰与他腰间玉佩的寒梅纹合为一体。更远处,玄夜卫的马队正驰向萧氏官窑,铠甲在阳光下连成红线,恰似二十年来匠人血泪铺就的申冤之路。
申时初刻,乾清宫内,宣宗对着萧氏官窑舆图长叹,发现北斗阵的摇光星位,正是襄王封地的盐铁司。起泰昌帝临终前的警言:\"萧氏官窑的砖,每块都刻着社稷根基。取过御笔,在舆图空白处批道:\"凡左手改账者,右手必染民血,着刑部按《吴律?谋逆篇》严鞫。
酉时初刻,谢渊站在刑部值房,望着案头新到的《匠人骨殖簿》,三百二十个名字终于不再是 \"病故\"。他忽然明白,今日的天听震动,震碎的不仅是李邦彦的双面官服,更是二十年来将匠人骨血当作密语的贪腐体系。銮殿上颤抖的 \"十\" 字,那些在玉阶下拼合的砖模,终将在三法司的彻查中,让所有的墨账血证,都成为王朝更新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