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工?”飞云冷笑一声,指甲几乎要抠进冰冷的电脑屏幕里。
这年头,谁不知道“义工”这两个字后面,藏着多少社团用来安置“名义家属”的灰色通道?
她来不及多想,几乎是连夜狂奔,冲到了湾仔街坊福利会那栋摇摇欲坠的旧址。
那地方,空气里都是发霉的味道,堆满了比她年纪还大的尘封账本,每一页都像是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戴着口罩,忍着呛人的灰尘,一页一页地翻找,指尖被纸张边缘划出道道血痕,可她根本顾不上疼。
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张泛黄的报销单上:1995年6月,“丧葬补助金—阿泽父亡故”。
签收人姓名模糊不清,被磨损得几乎辨认不出,但下面那枚指印,却异常清晰。
那一刻,飞云的呼吸几乎停滞。
她学医多年,对指纹研究颇深,知道这玩意儿就像人的身份证,独一无二。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专业的指纹增强设备,用医用级别的放大镜和各种化学试剂,小心翼翼地还原着那枚模糊的指纹纹路。
当最终的图像呈现在屏幕上时,飞云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纹路,竟然与她哥哥飞全尸检报告上,dna保管员的签名指印,完美重合!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脑门,让她浑身僵硬。
她猛然醒悟,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哥哥飞全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线人弟弟”,他根本就是那个系统,那个庞大而冷酷的机器,早就标记好的“可牺牲亲属”!
从他出生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写好了剧本,只等着在某个关键时刻,成为祭坛上的羔羊。
喉咙里像是卡了块冰,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指尖不受控制地拨通了余文慧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清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带着血泪:“余律师……他们……他们不是杀了阿泽……”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声音却异常坚定:“他们是……养了他二十年,就为了让他死得‘有用’。”
周法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他死死盯着那份紧急通报,屏幕上红色的警告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陈记遗体告别式,十三名老辈执事自发献香,现场视频播放量突破五百万!”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荒谬!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周法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青筋暴起。
他立刻调阅舆情模型,可电脑屏幕上反馈回来的数据,却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那些精密设计的算法,那些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大数据分析,此刻,竟然全部失效!
民众不再争论“谁是真话事人”,也不再关心龙头棍的归属。
他们关注的,是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令人不安的问题:“为什么真正的规矩没人守了?”这个问题,就像一把无形的刀,直接扎进了体制最脆弱的神经。
“技术组!给我定位所有转发‘烧香图’的账号!一个都不许漏!”周法几乎是咆哮出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失控与恐慌。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周先生……我们……我们追查不到。其中七成是已注销的空壳号,ip地址来自……来自殡仪馆、庙宇、甚至火葬场的监控终端……”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法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头顶直灌而下,瞬间侵袭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傲慢。
死人……死人在上网?
这简直比鬼故事还要荒诞,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这场无声的抗议,就像是一场由亡魂发起的网络暴动,让他这个掌握着生杀大权,自诩为“冥河引渡者”的幕后黑手,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无力与恐惧。
那些沉默的香火,那些冰冷的屏幕,那些无法追溯的ip,仿佛在告诉他,有些东西,是超越了权力,超越了生死的。
西环那栋废弃的合作社大楼,就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灰尘像一层薄纱,覆盖着每一件残破的家具。
骆天虹带着太子,小心翼翼地潜入其中,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轻盈。
这里,是当年大d召开闭门会议的秘密据点,充满了旧日的痕迹,也承载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根据地图的指引,找到了那面传闻中的夹墙。
骆天虹用军刀撬开了一块松动的木板,里面赫然藏着一卷落满灰尘的录音带。
“这……这是什么?”太子好奇地接过,手指有些颤抖。
他对这些老旧的玩意儿,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骆天虹没说话,只是接过录音带,熟练地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播放器里。
磁带转动的“嘶嘶”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低语。
接着,一个熟悉又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大d,当年的龙头老大!
“龙头棍传至我为止。日后若有人持假棍立威,便是欺心灭祖!”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石头上,带着无法磨灭的重量。
太子猛地捂住嘴巴,这、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录音末尾,有一个第三人低声插话,语气带着一丝疑惑:“那真棍呢?”
大d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疲惫与释然:“熔了。铸钟那天,我亲自敲了三响,替三代亡魂送行。”
“熔了……熔了?”太子再也忍不住,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痛苦地呜咽起来。
他心中的那个信仰,那个关于龙头棍的传说,那个支撑着洪兴所有规矩的根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感觉到一种被整个世界欺骗的愤怒和悲哀,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骆天虹的眼神却骤然亮起,像夜空中划过的闪电。
他紧紧握着那卷磁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这一段声音,这几句话,足以让李俊刚刚完成的“加冕”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足以让他在整个江湖世界里,永远抬不起头。
这简直是天赐的筹码!
然而,兴奋过后,一股冰冷的理智又迅速占据了他的心头。
他太清楚了,一旦这份录音公之于众,整个地下世界将陷入前所未有的无主混战。
那些被谎言维系着表面平静的秩序,会瞬间崩塌,到时候,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他摩挲着冰冷的磁带,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现在问题不是怎么赢……是怎么输得有条活路。”深夜的风,带着港湾特有的咸湿味儿,透过李俊改装屋的窗缝,轻佻地拂过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幽冷,映亮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像是藏着无数盘旋的计谋。
一封匿名邮件,就这么静悄悄地躺在收件箱里,像是颗未爆的哑弹,等着他去点燃。
附件打开,指纹比对报告、福利会那张老旧的单据扫描件,一目了然。
“呵,这小丫头,还真有点本事啊。”李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是惊讶,倒有点像欣赏。
他知道飞云这丫头聪明,只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这么准地找到破绽。
这报告,简直就是把那“冥河引渡”的底裤都扒了个精光,露出了下面那摊血淋淋的烂肉,够劲!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想着转发出去搞什么网络大爆炸,更没蠢到要销毁证据。
那不是他的风格,太粗糙了,不是他李俊的牌路。
他起身,手指轻巧地敲击着打印机的启动键,油墨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带着点工业的冷硬。
一张张证据,带着清晰的指纹纹路和泛黄的纸张边缘,从机器里缓缓吐出。
他拿起它们,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纸面,像是在抚摸着一张刚刚出炉的王牌,触感扎实,手感极好。
一个檀木盒,在书桌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透着一股子老物件的沉稳。
李俊打开它,将打印好的文件整齐叠放进去。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半块刻着“忠义两全”字样的护身符,那金属的冰凉触感,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他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盒中,轻轻合上盖子。
这可不单单是证据,这,是他送给陈sir的一份“见面礼”,一份,嗯,饱含深意的“邀请函”。
第二天凌晨,廉政公署那栋庄严的大楼里,值班的探员在晨光熹微中,收到了一个无署名的快递。
牛皮纸袋拆开,里面除了一叠文件,还有一封用老式钢笔手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