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陆若辰已经哭闹了好几个小时了。
当看见自己熟悉的人后，他立即迈着笨拙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陆夫人想也不想地上前，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两人紧紧相拥，温暖而柔情的一幕，却让知妤觉得有些讽刺。
她忍不住转过头。
她想要去看陆湛的反应，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去看那边，只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妤又看见了他脸上的痕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大概是还有些刺痛，这个时候的陆湛倒是很快皱起了眉头，但又在对上知妤视线的这一刻松懈下来。
然后，他轻声说道，“疼，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这句话，好像也不仅仅是在说脸上的伤口。
知妤不由一顿，在过了一会儿后，她才说道，“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擦点药吧？”
“好。”
陆湛爽快地答应了。
而这个时候，陆夫人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文件呢？我可以签字了。”
比起母子俩之前的剑拔弩张，此时陆夫人的情绪倒是难得的平和。
陆湛应了一声，也将自己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了她。
陆夫人伸手接了过去。
陆湛看着她的动作，突然问，“你想离婚么？”
他这句话倒是让陆夫人措手不及。
在过了一会儿后，她才慢慢抬起头来。
陆湛扯了扯唇角，“毕竟你现在这样的婚姻，你觉得维持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的确……没有意义。
他们之间早就把脸皮撕破了。
他们或许曾经相爱过，也曾经真心期待过他们孩子的未来。
但现在,却只剩下了对彼此的怨恨。
可如果就此离婚的话，她过去的三十多年又算是什么呢？
那是她人生最好的三十年。
现在放弃了，那又算是什么？
她不知道。
此时面对陆湛的问题，她也有些迷茫了。
“你要是不愿意也随便你，”陆湛的回答却是很平静，“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想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那就继续浪费，如果你想离婚，那我就让人帮你办理手续，也可以让人带你出国，亦或者是去其他任何的地方。”
陆夫人慢慢看向他。
这么多年，她自己都已经习惯了“陆夫人”这样的称谓，这个称谓，好像已经取代了她本身的名字，成为了她的代号。
如今要她剥离，她反而是……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帮我？”
最终，她只找到了这么一个声音。
——她已经和他父亲分崩离析了，和陆湛也是如此，或者更甚。
所以她甚至都不太理解，陆湛……为什么要帮她？
陆湛在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却是说道，“你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始终记得你是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所以……只要你有需要，我还是愿意尽一下身为儿子的责任。”
陆湛的声音中没有多少的情绪。
对他来说，这就好像是一项交易一样。
他觉得这是他应尽的义务，所以他去做。
和感情无关，仅仅是因为……责任。
陆夫人在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后，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她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陆湛也没有管她，只在拿到自己想要的文件后，干脆的转身。
这个说话，陆若辰却突然追了出来，对他叫了一声叔叔。
这或许只是一个小孩儿礼貌的称谓而已。
但从关系上看，他也的确是孩子的……叔叔。
所以此时他这么一叫，陆湛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叔叔……”
陆若辰又叫了一声，一边伸出手去拉陆湛的衣袖。
他的脚步还不够稳，陆湛下意识想要伸手扶住他，包括旁边的知妤其实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那边的陆夫人看见两人的动作，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样，直接冲了过来，将孩子一把护住了自己身后。
那警惕着看着陆湛的眼神，更是让陆湛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伸出的手像是一个笑话。
于是，他很快将动作收回，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拉住了知妤的。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只有知妤可以感觉到他攥着自己的手有多紧。
就好像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他此时内心的焦躁不安一样。
知妤没有说话，也没有呼痛，只默默反握住了他的手。
上车后，知妤先让司机找了个药店停下。
等从里面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知妤这才开始帮陆湛清理伤口。
上面的掌印实在太过于明显，在陆湛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知妤看着，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我没事，也不是很疼。”陆湛说道。
他就好像知道知妤在想什么一样，直接帮她将话说了。
知妤咬了咬唇瓣，没有回答。
“我们今天就回b城吧。”陆湛又说道。
知妤抬起眼睛，在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后，突然说道，“其实你是故意的对吗？”
“嗯？”
“你刚才是故意没躲开的，对吧？”知妤说道。
陆湛的眉头向上挑了挑，没有回答。
“为什么？”知妤皱着眉头问。
“嗯……大概是因为觉得他们今天都太弱了，好像没有起到让你知道我被欺负了这个作用？”
陆湛的话说完，知妤先是一顿，然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就因为这个，你白白挨一个耳光？你是不是傻？”
陆湛笑了笑，没有回答。
知妤抿了一下唇角，又说道，“我之前跟你结过婚，看过你在陆家中的处境，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们……都是怎么欺负你的？”
陆湛垂眸跟她对视着，“是么？那你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什么什么样的心情？”
“发现我在陆家过得一般后，你是什么样的心情？觉得我……可怜么？”
知妤顿了顿，只摇头，“没有，我当时只觉得他们很可恶。至于你……你都拥有那么多东西了，哪里能算是可怜？”
“你指的只是物质上的。”
“那个时候我给你的感情，不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