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饭,夏知微做得很丰盛,炒了一道宫保鸡丁、一道干煸四季豆,还做了个南瓜汤。
路放回到家的时候,夏知微还没有把饭做好。
她让路放先躺一躺休息一会儿,等饭做好了,才叫路放过来1609一起吃。
就着宫保鸡丁和干煸四季豆吃着米饭,然后再美美地喝一口浓郁香甜的南瓜汤,路放只感觉胃里暖洋洋的,舒服到了极点,不由感慨:
“还得是你做的饭啊,学姐。外面的饭,比起学姐你的来,简直差远了。我感觉我都有些离不开你做的饭了。”
夏知微说:“你说这些话,不是骗我以后把晚饭也包了吧?”
路放笑道:“学姐你要是愿意,我肯定求之不得啊。”
“你想得美!”
夏知微白了路放一眼,笑盈盈道。
她看着路放胃口大开、而且还能轻松说笑的样子,知道这个学弟确实没怎么受影响,虽然之前已经有所预料,但这时还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路放笑笑,闷头吃饭。
而夏知微却忽然想起了下午在学弟学校、学生处主任办公室时的情形,好奇地问:“路放,你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跟你们学校杨主任他们说,你还专门写了首歌,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放道:“那必须是真的啊,学姐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虚的?跟你说学姐,我这歌一拿出来,效果绝对爆炸!”
夏知微点点头,问:“是么?那我能听听么?是什么歌?”
她对路放的每一首歌都挺感兴趣的。现在见路放又这么自信,对歌曲评价这么高,她就更加好奇了。
路放放下碗筷,说:“好啊,现在要听么?”
夏知微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路放又重新拿起碗筷来,道:“不过现在我手头没乐器,也懒得往小酒馆去跑了,一会儿清唱一下,没问题吧?“
夏知微说:“没事,又不是上台表演,我就随便听一听。”
路放笑说:“好,那我就随便唱一唱。”
他吃完了这顿美味大餐,又美美地喝完了一碗南瓜浓汤,再喝白水润了润喉咙,说:“我准备好了啊,学姐。“
“恩。”
夏知微把桌上的餐具都收拾到水池去了,然后擦了桌子,就在路放对面坐好,等着路放唱歌。
路放身子放松,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面,闭目调整好了情绪,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和着拍子,清唱了起来:
节奏很慢,声音很轻,压抑似乎在随着旋律无声无息的释放。
夏知微心想学弟不愧是学弟啊,无论什么样的曲风,都能清淅掌握,而且对于音乐风氛围的把握,也永远都那么精准。
“海浪打湿白裙,试图推你回去,海浪清洗血迹,妄想温暖你—”
路放继续在唱,夏知微听着听着,却愣了一愣。
这是以女生视角所展开的歌词,那白裙、海浪、血迹以及试图、妄想、温暖所构建出来的意象,瞬间形成画面,冲击进了夏知微的脑海。
夏知微听着听着,忽然间就明白了,这是在唱一个人在绝望之中没入大海。这绝望如此浓烈,竞让她不知不觉也沉浸其中。
她看了路放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见路放双眼微闭,还在清唱,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喜欢海风咸咸的气息,踩着湿湿的沙砾,你说人们的骨灰,应该撒进海里,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有没有人爱你,世界能否不再
“总爱对凉薄的人扯着笑脸,岸上人们脸上都挂着无关,人间毫无留恋,一切散为烟——”
不知不觉随着路放的歌声沉浸入自己思绪的夏知微突然甩了甩头,回过神来,她盯盯的看着路放,才蓦然想起,有着不如意的过去的,不只是她一个。
这个隔壁学校隔壁房间的学弟,在上大学以前,已经失去了双亲。当他孤独一人来到学校报到,看着宿舍里的舍友们被亲人送来、铺上床铺被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首歌,或许在那时候已经写出来了吧?
学弟说的轻松,他随随便便就能把歌写出来,可没有压抑心底的情绪,又如何能把歌写的如此绝望?
应该是正因为心底那么压抑那么绝望,说起这首歌时,他才会表现得那么轻松吧。
就象自己当初一样,面对别人的时候,不也是看起来很轻松很不在意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才能卸下伪装,任由自己被汹涌而来的情绪淹没。
想想自己那时还有家人、还有苏蕾,可路放呢?
他一个人,那时候肯定很孤独吧—
“咚、咚、咚、咚——”
有一段里,路放什么都没有唱,只是静静地用手指敲着桌子,那沉闷而微弱的声音,仿佛一锤一锤擂在夏知微的心口。
夏知微看着这个学弟,甚至已经顾不得在自己的悲伤里沉浸。
“来不及来不及,你曾笑着哭泣,来不及来不及,你颤斗的手臂,来不及来不及,无人将你打捞起,来不及来不及,你明明讨厌窒息——”
歌声又响了起来,和着那始终在轻轻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将情绪彻底的晕染。
可夏知微却不想看到这样的晕染。
她突然伸出手去,按住了路放的手。
那手指没用什么力气,因此很轻易就被夏知微纤细修长又有些温暖的手按住了,敲击声不再。
歌声也随之停下这歌也确实到了尾声。
路放抬起头来,看到夏知微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说:“好了,别唱了。”
学姐的眸子如水般温柔,这回轮到她让路放一时愣住了。
学姐说道:“这首歌不要再唱了。生活总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往前看,孤独不会追着你跑。
“你不是还有个琉球的舅舅么?且———我也会在——直在。”
路放怔忡良久,抬起另一手,握住了夏知微盖在自己那只手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