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客栈的晨雾还未散尽，九岁的昔知已经抱着荷花酥蹲在戎昭房门口。
昔知趁机把荷花酥塞进他嘴里，糖霜沾了戎昭一鼻子：&34；快看！；她献宝似的举起个歪扭的冰昙花，&34；我偷学你的元素力！
戎昭盯着那团疑似被踩过的雪球，嘴角抽了抽。这丫头根本分不清冰元素和雪堆的区别，倒是有本事让夜家最严苛的教习先生都舍不得罚她。
小团子突然抓住他手指往嘴里塞。戎昭吓得冰元素暴走，整个走廊瞬间挂满冰凌，却听见&34；咔嚓&34；脆响——昔知咬碎的是他指尖粘的糖渣。
少年耳尖瞬间红透。他想起昨夜晚归时，确实偷吃了厨房留给昔知的蜜饯。现在这小祖宗怕是连他偷吃了几颗都数得清。
戎昭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他明明用冰元素把酒坛冻回原样了，这丫头是长了天眼吗？
校场上，伯阳无奈地看着弟弟练剑——本该杀气凛冽的夜家剑法，因为背上多了个手舞足蹈的小丫头，硬是舞出了点哄孩子的味道。
少年刚要辩解，昔知突然掏出个油纸包：&34；伯阳哥哥吃枣泥酥！；她歪着头补充，&34；没下泻药哦，上次行知哥哥是自己吃坏肚子的！
正午的阳光将三个影子拉得很长。昔知趴在戎昭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他一缕头发。；当年父亲教我剑法时，你也这样挂在我背上打瞌睡。
戎昭低头看小团子流在他肩口的口水，冰元素悄悄凝成帕子垫着。知今早那个歪扭的&34；冰昙花&34；，突然理解了兄长这些年为何总纵容自己偷懒。
回廊转角，钟离放下茶盏，袖中的岩元素力无声散去——原本他是来逮逃课的戎昭的。但此刻，少年小心翼翼护着背上熟睡的小丫头的样子，比任何剑招都更值得珍藏。
暮色渐沉时，昔知在戎昭房里醒来，发现自己被冰元素力凝成的&34；护栏&34；围在床上。少年正在灯下修补她白天扯坏的香囊，笨拙的针脚里缠着细细的冰丝。
戎昭的指尖凝出朵冰昙花，轻轻别回她发间：&34；睡你的觉。
月光透过窗棂，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投在墙上。许多年后，当戎昭独自面对深渊时，这段泛着桂花香与冰晶光芒的回忆，成了刺破黑暗的锚点。
寅时的月光被深渊染成暗紫色时，昔知在细碎的冰晶声中惊醒。
整张拔步床已化作冰雕，戎昭蜷缩在床尾，银灰色长发间竟生出两枚晶莹的冰角。他双手抱头剧烈颤抖着，呼出的白雾里飘着细小的冰碴，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青年缓缓抬头，瞳孔完全变成了深渊的紫黑色，可眼神却纯净得像个迷路的孩子：&34；糯米团子？；他的声音带着久远的稚气，&34；你怎么变大了？
昔知心头一颤。这是戎昭十五岁时的语气——那年伯阳尚未陨落，母亲亦不曾离开，他还是那个会躲在兄长身后偷吃糖，偷拿胡行知酒喝的少年。
阁楼的瓦片突然碎裂。魈持枪破窗而入时，傩面下的金瞳罕见地动摇了一瞬——
昔知像哄婴孩般将高大的男人搂在怀中，风元素凝成的襁褓温柔包裹着两人。戎昭修长的身躯蜷缩成胎儿的姿势，正用变调的嗓音哼着夜家古老的摇篮曲。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些暴走的冰元素竟自发绕开昔知，在床榻四周绽放出一圈冰昙花。
仿佛印证她的话，戎昭突然惊恐地拽她衣袖：&34；有有怪物！；他盯着魈的傩面，冰元素炸成无数尖刺，&34；走开！别吃我的糯米团子！
魈的和璞鸢悬在半空。两千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类把他当成抢小孩的妖怪。
昔知突然抓起戎昭凝出的冰刺，毫不犹豫刺穿自己掌心。鲜血滴在冰昙花上，瞬间蒸腾成绯色雾气。
戎昭的呜咽戛然而止。他慌乱地捧起那只手，冰元素在接触血液的瞬间变得异常温顺，竟自发编织成精巧的绷带。每个结扣都完美复刻了昔知教过他的军用包扎法。
魈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分明是戎昭独创的&34；冰蚕愈术&34；，需要对元素力绝对掌控。可眼前人明明神志混沌，身体记忆却精准得可怕。
业障黑气骤然暴起。魈的枪锋急速旋转，在三人周围筑起风墙。机将戎昭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34；数我的心跳。；她引导他的手贴上颈动脉，&34；数到一百，兄长就回来了。
魈看着戎昭真的开始数数，每数一下就往昔知怀里缩一寸。那些曾冰封过魔神残念的寒刃，此刻温顺地缠在她腰间，像迷途孩童攥紧唯一的浮木。
当数到最后一个数时，魈突然将傩面贴上他额头。夜叉的仙力如清泉灌顶，戎昭眼中的紫黑色如潮水般退去。
晨光穿透冰晶窗棂时，戎昭在苦涩的药香中苏醒。昔知趴在床边熟睡，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珠。他试图起身，却发现左手被风元素丝带系在床柱上——丝带末端缀着个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响。
戎昭的耳尖瞬间红透。忆如潮水涌来：自己如何哭喊着要&34；伯阳哥哥&34；，如何把昔知当成人形暖炉搂了一夜最要命的是，魈的傩面上那道新鲜裂痕——正是被自己扔的冰球砸出来的。
戎昭的指尖突然凝结出霜花。他轻轻抚过昔知眼下的青黑，那里还留着被自己冰角刮出的红痕。更触目惊心的是她手腕内侧——密密麻麻全是风元素反噬的伤痕。
戎昭的冰元素力瞬间暴走又强行平息。他颤抖着去解昔知的衣带，被魈一枪杆抽在手背。
当昔知揉着眼睛醒来时，正对上戎昭通红的眼眶。他腕间不知何时多了道冰晶镣铐，与她的风元素丝带紧紧相扣，像某种古老的契约。
戎昭突然咬住她指尖，在昔知惊呼前将人拽进怀里。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所有说不出口的愧疚与眷恋都烙进她骨血。昔知听见他心跳声里压抑的哽咽，如同层岩深处永不消融的冰。
屋檐下的冰昙花风铃轻轻摇曳。魈站在最高处的飞檐上，业障黑气罕见地平静如镜。他望着远处层岩巨渊的方向，傩面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浮舍，你看见了吗？夜家最倔强的小狼崽终于学会在爱人怀里舔舐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