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瓷灯罩里摇曳,药香裹着春夜的凉意渗入纱帐。戎昭睁开眼时,正看见昔知鬓边的珍珠步摇在光影里轻颤,泪珠顺着她下巴滴落在交叠的手背上,洇湿了绣着并蒂莲的袖口。
戎昭的喉结艰难滚动,视线掠过昔知发间歪斜的玉簪——那是去年海灯节他亲手雕的。他试着勾动手指,却牵动后背鞭伤,疼得倒吸冷气,冷汗顺着眉骨滑进鬓发。
昔知抓着他的手按在心口,隔着杏色襦裙能触到急促的心跳。窗边博古架上,嵌着夜泊石的更漏突然发出清响,惊得药炉上腾起的白雾颤了颤。
房门被夜风推开缝隙,伯阳端着药碗的身影裹着庭院里的玉兰香飘进来。他玄色衣襟沾着夜露,腰间缀的琉璃瓶里封着几朵霓裳花,随着步伐荡出细碎流光。
昔知正要起身,忽听得廊下木屐声踩着青石砖由远及近。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映出钟离先生长袍上流动的岩纹。他手中提着的琉璃灯晃过墙壁,惊醒了沉睡的鎏金螭吻浮雕。
钟离先生抬手虚扶,岩元素力凝成的金纹在帐幔间流转:&34;且安心养伤。;他袖中滑出块温润石珀,轻轻搁在药碗旁,&34;此物可助气血归经。
伯阳适时递上青瓷药盏,氤氲雾气模糊了戎昭眼底的愧色。药汤入喉的苦涩漫过舌尖时,他听见钟离先生的声音似古琴余韵:&34;天权星之子出言无状,然以暴制暴终非上策。
满室寂静中,药炉发出咕嘟轻响。戎昭望着帐顶绣的云纹鹤影,忽想起幼时随父亲拜谒倚岩殿时,云端金棕色的飞龙,柔软的尾,&34;璃月的天衡山,从来不是靠蛮力擎起来的。
慧心端着描金漆盘进来时,正撞见这满室凝滞。插的累丝金凤轻颤,笑着打破沉寂:&34;尝尝新做的莲花酥,用沉玉谷的晨露和的面呢。
酥皮碎裂的轻响惊醒了案头沉睡的团雀,金丝枣泥的甜香冲淡了药味。昔知拈着半块点心喂到戎昭唇边,碎屑落在他襟前绣的螭纹上,倒像落了层细雪。
昔知红着脸要缩手,却被戎昭突然握住手腕。少年就着她的手咬住莲花酥,舌尖掠过她指尖时惊起细微战栗。窗外忽有星灯升空,暖光透过雕花窗格,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
钟离先生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笑意。他望着案头将熄的琉璃灯,忽然说起千年前轻策庄的轶事:&34;那时也有个少年为护心上人,单枪匹马闯了盗宝团营地&34;
夜风卷着说书人的梆子声飘进来,混着远处码头商船的汽笛。药炉渐渐熄了,唯剩半块莲花酥躺在青瓷碟里,酥皮裂痕中渗出蜜色的光。戎昭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昔知发梢沾着的桂花随呼吸起伏,像落了一肩细碎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