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鲛绡轻覆璃月港,初阳将碎金箔洒向万顷碧波。夜琪倚在青金石雕琢的栏杆旁,流云暗纹的广袖被咸涩海风掀起层层雪浪。她抬手将鬓边碎发别至耳后,指尖触到锁骨间温润的玉蝉——这枚被母亲与长生盘得莹润的成年礼,此刻正渗出清苦药香,恍若故人絮语萦绕耳际。
十数艘朱漆楼船正解开缠枝纹缆绳,铁锚破水声惊起漫天银鸥。使节团成员捧着鎏金文牒穿梭如织,檀木箱笼里外交文书与霓裳花精萃的气息在晨光中缠绵。夜琪闭目倾听浪涛叩击礁石的韵律,恍然辨出那是千年前岩王帝君镌刻的箴言:此去蓬莱三万里,谁人识得风波恶。
当螺号声刺破云霭,夜琪腕间银铃与青铜甲板相撞的刹那,某种蛰伏的命理突然苏醒。她最后回望渐隐于雾霭的归终机轮廓,转身时袖中梧桐叶翩然坠海,在浪尖化作一尾青雀逐云而去。
几日前,天衡山深处的晨雾正渗入青瓷茶盏。伯阳推开花鸟纹木棂窗,惊见流云在茶汤里凝成星轨。他屈指叩响紫檀星盘,木纹间竟浮出总务司旧年批红的朱砂痕迹。
伯阳低笑间将沸水注入建盏,蒸腾的水雾模糊了叹息:\"那丫头…此番要直面「无想的一刀」啊。然翻掌截住穿堂风,枯叶在指间碎作齑粉,“阿涣可记得?当年使节团朱幡划破她衣袖,小丫头攥着半截流苏,非要跟你学机关术…”
此刻,大女侠回到船舱里挨着林涣坐下时,发间银铃与茶匙相和成韵。没人注意到,舷窗外抱膝蜷缩的少年正将《浮世风流谭》攥出褶皱——小瑾透过琉璃窗望着姐姐猎猎翻飞的披帛,忽然觉得那抹水色与天际雷云有着相同的锋锐轮廓。
离岛渡口浸在铁灰色的天光里,浪头裹着碎苇不断噬咬栈桥。夜琪在舷梯旁驻足,望见朱漆鸟居下闪过数道玄影——那些「幕府役人」的直垂下摆,隐约露出至冬国霜纹护甲的冷光。
林涣忽然按住伯阳的手背。两人立在船舷阴影处,望见那滴血珠在铃铛里化作黑雾。
话音未落,码头突然爆开淬毒苦无钉入柚木甲板的闷响。小瑾的机关木鸢突然发出凄厉长唳,翅翼掀起的罡风卷开货栈草帘——本该莹白如雪的晶化骨殖泛着诡谲靛蓝,表面熔金脉络正随海潮节律明灭,恍若某种古老邪神的呼吸。
十二道黑影自货箱暴起,关节发出齿轮卡涩的异响。戎昭广袖翻卷掀起三丈浪墙,咸涩水幕堪堪挡住破空而来的千本针雨。为首的刺客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的紫斑,咽喉处竟嵌着至冬国特制的元素抑制器。
“铮——”
伯阳反手抽出茶案上的青瓷刀,刃光割裂晨雾时竟带起古铜编钟的余响。刺客眉心绽开血梅,创口涌出的却是粘稠的紫色溶液,在甲板上腐蚀出缕缕青烟。林涣旋身如鹤唳清霄,广袖翻卷间已踏着流风跃上桅杆。足尖轻点处青芒骤绽,三缕风刃顺着缆绳疾走如龙,竟在罗盘中央旋出星斗阵图的轨迹——三个忍者结印的指尖尚悬着雷光,咽喉已被破空而来的风索绞缠在阵眼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