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骑快速掠过沉睡的村庄,惊起犬吠连天,有好奇的农人推开窗缝窥视,又被铁骑惊得缩回去扣死窗门。
这支五百骑小队肩负着截断十万大军的重任,从夜晚跑到早晨,又从早晨跑到夜晚,奔袭如风,期间仅仅休息过一次。
“快到了。”
贺拔胜冲在最前,勒马减速,抬手做了个手势。
身后的令官立刻会意,吹起鸟鸣哨传令周边,听见鸟叫,五百骑令行禁止,整支队伍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住。
“就在此地用尽最后吃食,再歇息一个时辰。”
贺拔胜扭头看了看环境,对身后的副将吩咐下去:“不要生火,我们已入险区,四周恐伏有岗哨密探,勿要疲懒怠慢!”
“是!”
传令兵隐藏在黑夜中的面色肃然,一勒马绳,再吹口中鸟鸣哨,特殊的鸟叫在这片局域回荡,所有人摒息听着,听明白了这份口令。
骑兵们纷纷下马,从马背上取下最后的干粮,用水泡着,等它泡软了,再和喝粥一样呼啦啦吞下。
这玩意至少要泡上一烂香才能象这样舒畅地吃,不然就只能硬啃。
因为有狂血煞之主和人神恩赐在,这重历史的士兵的实际身体素质比起现实强了不少,故而干粮做得更是难以下咽,坚硬得有些划人喉咙。
虽然吃也能吃,但是如果有得选,士兵们也更愿意以好下咽的方式来食用。
黎诚在马上环顾四周,他倒不觉得有多疲惫,毕竟身体素质摆在这里。
其他的骑兵虽然也有人神或是狂血煞的恩赐,但都没法和黎诚相比,连着奔袭了这么久,中间只休息了一次,也难免露出倦态。
更何况那些马儿虽有异兽的血脉,但长途奔袭日夜不辍,难得有这么个歇息的时间,也都纷纷侧躺下来,不多时便睡看了。
黎诚勒马走到贺拔胜身边,望了望前方,道:“还有多远?”
贺拔胜道:“不过十里而已。”
黎诚拍了拍梧桐树的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的兽肉干,塞进它嘴里,又问:“此去当如何断河桥?”
河桥毕竟是战略要地,必然有城池驻守,五百骑虽强,但想要攻城还是天方夜谭。
尽管黎诚如果全然不留手,以画皮潜行入城,而后大开杀戒开城门,破城不算难,但毕竟贺拔胜不知道,所以他必然有着他的算计。
贺拔胜抚须道:“不必破城,河阳城于河对侧,河桥名为桥,实则为浮舟相连,横渡孟津渡口,只要骑兵冲杀,杀破对岸驻军,便可以火矢、燃油断之。”
黎诚这才恍然,他只知道河桥是东西魏时期极重要的一处关隘,其存亡直接左右中原战局,却不知河桥并非现实中的桥。
想来也是,以现在的手段想要修建一道足以横跨黄河的大桥,还是太难为现在的人了所以现实历史中,宇文泰以火船顺流直下,想要撞破河桥,只是为了冲散舟船,散了之后,想要再连上,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了。
黎诚暗暗琢磨一阵,心中又有了几分明悟。
领军者与为将者截然不同,他之前只做过猛将,未曾带过一军,自然对行军打仗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觉,普遍觉得军队好象是作为一个战斗力增强器一样的东西存在。
但实则不然,斗将是单人冲杀,若是两军对垒之间,那领军与打仗相差无几,总归是要杀人、杀人再杀人,不必动什么脑子,只要想着杀掉对方,取得胜利就是。
和真正的行军打仗不同,虽然目的也是取得胜利,但其本身的操行方式和个人勇武还是差了许多。
未来黎诚如果要拉起一支军队,他惯用的以伤换伤的豪横手段便不可作为第一参考,毕竟军队的损失可不象他本人,说恢复就能恢复。
黎诚顿时感觉有些束手束脚,又难得觉出几分挑战性来—
不仅要杀伤敌人,还要尽力保全自己么?
他眺望向河桥的方向,缓缓吐出口气。
这大概也是狂血煞之主狂主与煞主分开的缘故。
将领将领,狂主为将,而煞主为领!
自己之前领受的恩赐全都来自于狂主,那煞主的恩赐又会是什么?
此次五百骑破河桥,若能成,必然是改变整个部山之战走向的重要小战役,狂血煞必然赐下恩赐。
黎诚不免有些期待了。
就在众人修整之时,黎诚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了些许异常。
他看向贺拔胜,这六十多岁的老人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是很明显也听见了动静。
看来不用自己提醒了。
只见贺拔胜眉头一拧,骑在黎马上脚尖一挑,马上挂着的大弓便立刻落在他掌心。
“有人!”
贺拔胜低声提醒一声,弯弓搭箭,箭出如流星,黎诚眼睛一亮,他现在绝非完全不懂弓,自然能看出这一手弓术有多惊艳。
这是从沙场上磨砺出来的弓马。
飞矢只一刹就没入黑暗中,特制的箭体甚至没有引起太大的破风声,虽然比不得赛博大明那种特制的无声箭,却也足够隐蔽。
“中了。”
贺拔胜射出这一箭后便不再看那边,又对周围警戒起来的亲兵道:“吹哨,集结!这里已经有守河桥的暗哨出没,已歇息了大半个时辰,准备出发,恐迟则生变。”
“是!”
鸟鸣声换了个音调又在五百骑耳中响起,不过小半灶香,这五百骑又整顿完毕,一齐朝着河阳奔袭而去。
十里路,弹指便至!
黎诚几乎已经能够听到黄河流水鸣溅溅的声响了一一可水声中却夹杂着一些单调的咆哮声—
“高丞相料事如神,黑獭贼子果然来了!”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一枚照明弹在众人头顶炸响。
照明弹?!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前方黄河岸边,骑着狞冰冷的金属铁骑的骑兵整齐列阵,身上的重甲铿锵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