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绮梦合上手上的《瓦尔登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这时,她看见书封夹缝间夹着一张流动着银色光泽的卡片,不知是什么时候放下的。
她轻声把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九—黎?”
顿了顿,陈绮梦把这张卡片夹在书中,微微沉思了片刻。
“是黎真的弟弟?”
她又想了想,对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些信息露出更困惑的表情,暗道:“黎真又是谁?”
陈绮梦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不准备多想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外面的家长们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还带着家长在校园里闲逛,正适合离开,她收起书本,放进小背包里,准备回家。
可是回家是怎么回的来着?
陈绮梦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似乎在记忆里翻阅着什么。
这个记忆比较重要,还留在脑海里一一等了两三分钟,陈绮梦才恍然:“先要去坐车一—”
就在这时,李老师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见她还没走,便朝她喊道:“绮梦!”
陈绮梦扭头看过去,眯了眯眼,聚焦在李老师的脸上,认出了来人:“李老师,有什么事吗?”
李老师看着面前的女孩,有些担心地问:“你还不回去吗?”
陈绮梦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刚才外面人太多,会堵车,刚准备回去。”
“要老师送送你吗?”李老师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我新买的车哦。”
陈绮梦眨眨眼,点了点头:“麻烦李老师了。”
李老师拉起她的手,牵着她走过学校的走廊,只觉她的手冰凉得不象人该有的温度,纤细脆弱得好象黄昏中瘦弱的芦苇,心中不免又更生出几分怜惜来。
这孩子农村来的,命苦,家里人没几个活着的,虽然运气好说是继承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财产,但是也是死后继承。
算算世界上,好象举目无亲了。
平时也不喜欢说话,就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书,也没见有几个朋友什么的,唉。
李老师越想心里越难受,看陈绮梦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怜惜,道:“平时有什么事一定要和老师说,好吗?”
陈绮梦想了想,李老师不是第一次和她这么说了,刚好自己这里有能让她帮忙的事情。
“李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李老师精神一振,她自从高一带陈绮梦开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向自己提出什么须求来。
“尽管说,是数学题目还是别的什么,老师都能回答。”
李老师虽然是女老师,但是教的是数学,这也是为何她在和黎诚打交道的时候会提及黎真的数学成绩。
“黎真———是谁?””
“黎真?”
李老师愣了愣:“你问她干什么?她就是那个插班生啊,我记得不是还是你舍友吗?”
陈绮梦微微张了张嘴,面上露出恍然的神色:“是她?”
旋即她明白那个叫九黎的人为什么来找自己了,明显就是担心姐姐受到什么伤害—
她眨眨眼,点了点头:“多谢老师。”
“矣?”
李老师有点懵,她还没说什么呢,但也点点头没多问:“我送你回家。”
明黄色的奥迪a4l缓缓停在别墅门口。
这辆车是奥迪在今年中国市场的主力豪华中型轿车,到手价大概三十万到四十万,是中高收入家庭的热门选择。
驾驶位的李老师松开门锁,目送着副驾驶上的陈绮梦解开安全带落车,笑道:“周末好好休息。”
陈绮梦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只是人际关系和性格有点紧张,李老师很担心这个姑娘。
黎真倒是个活泼的孩子,虽然有时候会展现出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但确实是个好孩子。
李老师把两人安排在一个宿舍,本就是想着能不能让黎真和陈绮梦交交朋友之类的。
毕竟黎真是外地人,没听说过陈绮梦的壮举,或许不会怕她,能和她交上朋友。
今天陈绮梦还问了黎真,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这个舍友有了最初的印象?看来倒是件好事。
“老师再见。”
“恩,下周见。”
陈绮梦朝李老师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抱着装着书的小包走到别墅门前,掏出钥匙。
锁孔对了两三次才对上,陈绮梦揉了揉眼睛,打开铁锁,推开了小院门。
李老师目送着她走进房子里,才放心地发动汽车离开。
别墅里空无一人,一周没人住了,可却仍旧干净整洁,平时大概有专门的保洁日常打理。
陈绮梦的财产当然不是所谓的继承自远房亲戚一一它是陈绮梦用探索点换的现金。
她站在门口,看着陌生的环境想了好久,这里确实是自己家,但总觉得有点陌生——然后她就看见了墙上贴着的便签。
“厨房—”
“卫生间—”
“鞋柜—”
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贴有手写的标签,笔迹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娟秀小巧,规规整整排成一排,是她自己写的。
陈绮梦顺着标签纸的指引来到了书房,把小背包里的《瓦尔登湖》放回书架的空缺,又随手换了一本新的。
她并不在意自己看的是什么,可以是如《瓦尔登湖》一样关于自然、简朴与精神觉醒的名着,也可以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武道狂之诗》,或者从中间开始无有前文的《魔戒》也可一一对她而言,阅读只是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在分散注意,不要注意到脑海中的那些近乎无穷无尽的声音的习惯。
她低垂着眼眸,指尖点了点桌面。
只一刹,大幕拉开。
整个书房仿佛被一层朦胧的辉光笼罩着,一切都在其中消解,而后有更多影影绰绰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浮现。
有男有女,屠龙的齐格弗里德与贝奥武夫共饮,天鹅骑士罗恩格林与埃及将军拉达梅斯举杯,图兰朵与蝴蝶夫人私语-
—
恢弘的乐曲声骤响,管风琴与小号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歌剧般的悠扬唱调响起,弄臣谄媚、小丑嬉笑、英雄怒吼,可最终都归于幕下,又有新幕起,又有新人出。
“又变多了”
她叹了口气,挥手拂过幕布。
落幕,歌声暂歇,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纷纷消散,而周围的环境也逐渐变回原来的书房。
她有些泪丧,拍了拍脑袋:“神性已经完全压过了你的人性,你再找不到方法,会彻底被神性吞噬的”
“下次行走,要不要去其他历史找找解决办法?”她这样想着,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抱着新的书,陈绮梦正想回卧室休息,忽然想起了今天见到的那个行者。
对了,还要和他谈谈。
他叫什么来着?
对,名片,有名片。
陈绮梦又从书架上抽出那本瓦尔登湖,把那张名片抽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确认了一番。
哦,九黎一一她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只一刹,整个人就在原地消失了。
“你好。”
“你好。”
狭间石咬合,历史狭间中的两人遥遥相对,彼此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黎诚仔细观察着这个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和自己姐姐差不多大。
但是行者可不是能用表面年龄来判断的生物啊·
一次行走异常历史,短则几个月,长则数十年,已经完全足够一个憎懂的少女长成黑心的心机怪。
陈绮梦又眯了眯眼,盯着黎诚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认出他来,才开口说话。
“你是—”
喜欢眯眼一一坐着的姿势并没有什么很强的进攻性,不象是在审视,反而象是·有点近视?
她没有解决近视的手段么?是没有还是不愿意?又或者能力和眼睛有关,近视是代价之类的?
不是没有可能。
听见陈绮梦的问话,黎诚愣了愣,皱了皱眉:“我应当和你介绍过自己了吧?”
陈绮梦低垂着眼眸,说:“我的能力有缺陷,除非经常接触,否则我记不住太多东西,很多事情我都是过目就忘,抱歉。”
“原来如此。”
黎诚点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道:“我的名字你就不必劳心去记了,我只是有点疑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恩,你问吧。”
“你好几年前就成为行者了吧?为什么还待在学校里当一个高中生?甚至还按部就班地升学考试?”
黎诚的语气不算尖锐,只是很闲聊般的询问。
在来之前,黎诚当然有询问过思故人有关陈绮梦的消息,从那边得知她大概在初二的时候就成了行者,算来已经有两三年了。
两三年,那就是十多次固定轮行走。
这是一个比自己资历老不少的行者。
“我需要处在我熟悉的环境里。”陈绮梦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她微微低垂着眼眸,说:“歌剧的声音占据了我绝大多数的精神,如果我不在我熟悉的环境里接收那些属于‘我的信息,我应该早就被神性浸染成“灵剧院”了。”
“你不必担忧你的姐姐。”陈绮梦说:“我对她没有任何恶意,就算我真的化为了灵剧院,也不会干涉到现实。”
她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伸出有点纤细瘦弱的手:“如你所见,我现实中其实没什么战斗能力。”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姐姐?”黎诚精确抓住这个细节,皱了皱眉。
“谁?”陈绮梦愣了愣,反问。
黎诚捏了捏眉心,和她说话实在有点费劲,自己不知道她记得什么,又不记得什么。
“黎真。”
“哦—”陈绮梦说:“是以现实为蓝本的歌剧告诉我的。”
“歌剧?”
陈绮梦说:“说起来会有点复杂,你在论坛上找一找‘第三十九重异常历史”相关的信息,应该能找到些情报。”
“失陪一下。”
“随便。”
黎诚点了点头,当着她的面就在一边的计算机上查了起来。
陈绮梦也不因为这份冷落而恼怒,她抽出怀中的新书,慢慢翻阅起来。
行者论坛的搜索结果里,第一个帖子就是个求救帖。
抽奖仙人x:“救命啊,第三十九重异常历史真是狗屎吧我说实话,只要接触了歌剧之象,没在时限里成行者神就会直接死掉,哪有副作用这么大的异常能力的?!”
芝麻糯米球:“我看了,第三十九重异常历史是甲级历史,你以为等级是随便标的啊?【乐】
北黑神黑子:“我去,是没听说过的情报,楼主细说。”
抽奖仙人x:“那重历史位于十九世纪处于浪漫时期的近现代,我落地德国,一开始就接触到了根源性历史异物。”
夜班妖:“这么好运?”
抽奖仙人x:“好运个屁-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在歌剧院里接收根源性历史异物的赐福,然后你就会解锁一个领域能力。”
夜班妖:“领域能力一般不是猛地批爆?”
黎诚想起自己也有一个领域能力“故乡之赞美”,削弱敌人强化自己,很好用,每次打起架来,自己都默认开着这个技能。
自己屡屡超越作战,这个技能有大功。
抽奖仙人x:“回楼上,确实很猛,但是有代价。”
抽奖仙人x:“那重历史的那个根源性历史异物叫做‘歌剧之象”,在它被激活的状况下接触到它,就会得到一个叫‘招摇咏叹,天幕剧院’的能力,能以自身为内核,展开一处外观看上去好象歌剧院舞台一样的领域。”
抽奖仙人x:“在这个领域里,用户能调用自己学会的歌剧进行咏叹,每一个歌剧的效果都很屌,比我见过的一些行者神还屌。”
抽奖仙人x:“一旦接触歌剧之象,你就会自动沾染神性,那丝神性会在你脑海里不间断演奏歌剧,甚至能把现实中曾发生过的事化为一场即兴演出,无论你本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抽奖仙人x:“你们知道我今天回来,看见我的女儿,它就开始唱三年前女儿和那个骑鬼火的黄毛的爱情故事的时候,我有多崩溃吗?”
空心无梦语欲蒙:“那老哥确实很崩溃了。”
残阳映影长:“等等,那是不是相当于能通过这个收集信息情报?”
抽奖仙人x:“但是他妈的!!!所有歌剧都会无时无刻侵蚀你的思维,壮大那一丝神性,让你的记忆变得越来越垃圾,最后什么都记不住。”
抽奖仙人x:“如果你没有在神性彻底吞噬你人性之前找到均衡人性神性的方法成神,那你最后就会化为‘灵剧院’一一他们是这么喊的一一其实就是一个表面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透了的植物人!”
抽奖仙人x:“还记得我刚刚说在歌剧院里接收根源性历史异物的赐福吗?我摸歌剧之象的时候还以为观众席上坐的是来看新秀的观众,结果全是他妈的本地人变成的灵剧院,一排一排全是!
太他妈惊悚了!”
抽奖仙人x:“怎么办?最多十年,我不成行者神就要死了。”
沙丁鱼阿巴阿巴:“牛逼,所以我说过了,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普通的名字都难取:“哈哈哈,别急,未来你也要看别人摸歌剧之象了。”
普通的名字都难取:“不敢,又不是我要死了,嘻嘻。”
这个帖子热度还挺高,黎诚点开抽奖仙人x的头像,发现他的头象已经灰了,最后一次上线记录也停留在半年前,也不知是没有逛论坛还是已经死了。
看完这个帖子,黎诚一瞬间就猜测到为什么她会知道黎真是自己的姐姐,也明白她为何总是这副健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