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诚后脑勺抵着监狱潮湿的合金墙壁,右肩的伤口已经有些麻木了。
捕快们潦草包扎时用的劣质止血凝胶早就失效了,他能清淅感受到绷带下结组织撕裂的细微震动。
这间牢房的温度控制系统显然坏了好久,霉斑在墙角蔓延出一片青灰色,难闻的霉味和隔壁瘾君子散发的腥臭味搅在一起,委实不太好闻。
捕快们只给他做了最低程度的保命急救,就把他丢在监狱里蹲了两天整。
而咸晴当天就证明她和这件事无关,哪来的回哪去了。
现在牢里蹲着的只有黎诚和他的几个小伙伴一一廖瑞的那边的大多在医院里急救,急救完了送去了另一个临时看守所。
主要还是怕两边又打起来。
黎诚微微动了动肩膀,右肩被绷带裹着的伤口朝外渗血,伤口看似吓人,但深浅精确得如同手术刀划出的刻度线。
所以他只是看上去凄惨,实际上一点死亡的危险也没有。
“谢疯子,你又他妈和谁舔血玩命?”
青铜义眼的摩擦声刺入耳膜,
黎诚转动脖颈,看到另一端监狱庞老六那张枯树皮似的脸挤在铁栏缝隙间,机械瞳孔缩放时发出齿轮卡顿的哎呀声。
这老毒虫和黎诚所扮演的谢宏算是看守所的老相识一一或者说,是谢宏每次入狱必嘴臭互骂的损友一一或许算的上朋友。
“这次红蛇捞不捞你?还是你卖了钩子的新老大过山虎会来?”
黎诚突然暴起,脚踝和手上的电子在暴力拉扯下进出蓝紫色电弧:“我卖卖你妈。”
他飞起一脚端在阻隔两人的栏杆前,栏杆随之发出一阵喻鸣。
整间牢房的悬浮照明器随着他的动作剧烈闪铄,两个缩在角落的街头混混吃了一惊,有些慌乱。
“谢哥,别!”一旁的老鼠扑上来拽他骼膊,似乎怕他动作太大让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开裂:“冷静啊谢哥。”
庞老六还在咧嘴笑,满口改造过的鲨鱼齿泛着寒光。
“姓庞的,等老子出去。”黎诚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舌尖抹过干涸的嘴唇。
“干什么!”
外头看管的捕快听见里头的动静,握着电击棍跑过来,刚好看见黎诚在撒野,声音又惊又怒。
黎诚瞟了他一眼,心底估算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果然,新的捕快适时走过来,钥匙卡划过牢门时带起一串数据流蓝光。
他打开门,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安抚了一下同事,冲着黎诚沉声道:“有人要见你,跟我来。”
后头传来瘾君子嘧着浓痰,混合着金属摩擦的暗哑的喉咙声:“呵一一装什么忠心,都是都是出来混的,谁不知道你谢宏什么逼德性?”
黎诚回头看了他一眼,侧头吐了口唾沫:“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蹲戒毒所这几天你老婆和女儿会不会被老子砸钱上手吧。”
“我草泥马,别!”
那瘾君子脸色大变,谢宏是真能干出这种膈应人的破事,可还没等他破口大骂,谢宏就已经狂笑着走出了这里。
黎诚置若罔闻,大笑着跟着捕快走出巡检司的小牢房。
走廊的银色墙壁泛着冷光,黎诚默默在心底书着自己的脚步声。
外头的走廊很单调,银色的墙壁没有一丝缝隙,左右两边是一模一样的门口,漫长到恍如没有尽头。
走了一段,有人走过来,把钥匙卡插进黎诚手脚上的电子,轻微的爆破声响起,咔哒一声,缭被打开了。
“有人保释了你。
捕快推开尽头的防爆门时,烈日正好刺破云层。
这捕快微微颌首,可表情却十分冷淡:“他在门口等你。”
等到黎诚推开尽头的门,过山虎披着的貂绒大擎在烈日下投下斑烂的虎纹。
这标志性的大擎也是过山虎外号的由来。
他左脸皮下植入的电子刺青随着肌肉蠕动恍如活物,较之前相比,这头猛兽的身上多了三处新的改造。
喉结处的警用声波武器插件一一大概率是用来增加惊螫的效果。
右手小指的液态金属关节一一增加春雷奏动作的灵活性,让他能达到常人无法达到的特殊角度。
还有脊椎上微微凸起的反扫描抗毒插件一一专为李谨勋设计。
喉结处的声波武器插件让过山虎的低笑带着些许金属颤音:“干得不错。”
过山虎的机械义眼突然红光暴涨,改造过的金属手掌掐住他渗血的右肩,五根手指精准刺入伤口边缘。
黎诚闷哼着弓起后背,放任对方将什么东西放进自己的伤口。
在那玩意的刺激下,黎诚的肉体开始疯狂生长,伤口在纳米修复液作用下疯狂蠕动,这是旧城区黑医惯用的使俩一一用透支细胞分裂次数来换取短期愈合。
黎诚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
“不错。”过山虎满意点头。
“虎哥,银川会那边?”
过山虎冷冷笑了笑,道:“现在旧城区已经没有李谨勋这号人物了。”
黎诚了然,李谨勋实力本就稍逊过山虎,过山虎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
银川会已经是过去式了,李谨勋此刻应该躺在某个义体回收厂的血肉溶炉里。
“够猛,你小子。”过山虎脸上又换上满意的笑:“这几天把身体养好,我带你去受戒。”
“受戒?”
黎诚故作困惑,瞧见过山虎面上露出一个更温和的笑:“机械神教的入教仪式一一他又补充道:“我是机械神教的神甫,有权发展教众一一虽然最近接到消息,上头要对我们下手,叫我们小心些,但是过段时间有最后一次入教仪式,我把你的名字交上去了。”
“带够你的疯劲。”他轻轻拍了拍黎诚另一边肩膀:“别让老子失望。”
“多谢虎哥!”
黎诚惊喜地摸着头笑了起来。
黎诚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黎诚知道这些疼痛都是精心丈量过的筹码。
此刻这筹码发挥了它应有的价值。
过山虎诛灭银川会的狂喜大概还滞留在他的胸中,而真正的猎人已经开始擦拭手中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