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连绵不绝,白雪为其添上新装。
密林中有两道快速穿行的身影,行在前头的是一名老者,后面则是一名年轻人。
“清风可还撑得住?”周宇承行走在前方,不时朝着后面望去,一来观察有没有追兵,二来则是密切关注李清风的状态。
“死不了,没事。”李清风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眉眼间都是冰霜。
他摸向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丹药,快速塞入口中。
“师傅,此处还不安全,咱们再往前面跑些,省得阴沟里翻船。”李清风服下丹药,身体的不适得到缓解,面色却依旧有些不对,却也只能强撑着。
“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咱们再想办法查找其他人。”周宇承不再停留,心中再心疼弟子,也只能压着。
“二师弟、三师弟都躲在山洞中,应该遇不到什么危险的事情。”李清风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于密林间穿梭的同时,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四师弟怎么样了,有没有得手。”
此时被人挂念的张鸿,正停在一处院子前,门口有两个石狮子,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牌匾,虽被占上了积雪,可若是仔细辨认,还能看出“石府”二字。
“石欢可要待在家中,若是在躲在藏龙馆,可就要费些功夫了。”张鸿自言自语道,悄然翻越进去。
正值夜间,还伴随着暴雪,院中并未有人巡视。
张鸿虽知道此处,却不知石欢具体住在那间房里,只得随意闯进一处院子,想要逼问出下落。
那名仆人睡得正香,猛然发觉脸颊被人拍打,起初还觉得是有人找茬,朦胧间竟发现拍打脸颊的竟是刀柄。
“呼……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些心惊,却并未出声,只因床边出现了一名蒙面人,铿锵一声,刀刃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我问,你答。”张鸿声音冰冷的说道,但凡对方有一丝不配合,他便会割破对方的脖颈。
“好,好。”好在那仆人还算识趣,并未有小动作,毕竟一名看守院子的普通人,为了那点俸禄不值得拼命。
“石欢可在府上?”
“在的。”
“何处?”
“就在正堂的会客厅,此前有一名贵客到访,两人正在屋中谈话。”仆人瞥了一眼刀刃,被吓得连连咽口水。
“可认得那人是谁?”张鸿当即来了兴致,继续逼问道。
“是周记渔栏的少东家周林,那人只身前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要借助石欢摆平此事。”仆人知无不言,将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好了,你可以睡觉了。”
仆人正想开口说话,却猛然遭遇袭击,直直倒在了床上,被打晕了过去。
张鸿收刀归鞘,方才将刀架在此人的脖子上,也是为了节省时间,毕竟有些人对道理不感冒,对于物理却是百般配合。
他不是嗜杀的人,眼前的仆人不过是一个小喽罗,身上血气稀薄,连明劲都未突破,应是普通的护院,犯不着见血。
“周林深夜会见石欢,两人又在商讨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张鸿眯着眼睛,这周林可不是好东西。
昔日在打渔的时候,他可以亲眼看见,对方打断了许多渔户的双腿。
并且也掺和到了象姑馆的事情,他在里面也扮演不光彩的角色,杀了也算不上冤枉。
张鸿于院中潜行,沿着墙壁行走,好在狂风呼啸,将踩踏积雪造成的声音彻底掩盖。
院中的会客厅灯火通明,且门窗都紧紧关闭,隐约能看到两名交谈的身影。
“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此等大事若是处理不好,恐会惹火上身。”石欢眉头紧皱,并不愿意掺和此事。
周林坐在下手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这等事也是老黄历了,未曾想竟被找上门来。”
“我父此前曾在魔门中修行,厌倦了整日的杀戮,心中萌生退意,千辛万苦才全身而退,未曾想竟又被找上门来。”
“此前曾有人汇报,渔栏外围有陌生面孔徘徊,乃是一个大胡子,我便猜到了对方的出身。”周林口中的大胡子,张鸿此前也遇到过,乃是和李清风出去吃饭,坐在酒楼中的隔壁桌,似乎是在查找什么东西。
“只是退出魔门,他们追来做什么?我听过哪里的规矩,只要完成赎身的任务,便可以退出,彻底与魔门切割,可以恢复自由身。”石欢手指敲打着桌面,望了一眼周林,语气郑重的说道。
“周公子来找我,定然是想通过我找上藏龙馆的门路。这件事确实可行,我与田师兄颇有交情,城中声势能超过他的没有几人。”
“可既然是处理事情,周公子就莫要再有所隐瞒了,令尊恐怕不单单是脱离魔门,应该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吧?”
“这等时候就不要再有所隐瞒了,对你我都好。不说清楚,田师兄恐怕也不会掺和此事,省得沾上大麻烦。”
唉……周林再度叹了一口气,知道对方是老江湖,根本瞒不住这等事。
“父亲确实是完成任务赎身,按照正规流程脱离魔门的。”他顿了一下,将身体坐直后,又继续说道:“不过,离开时他贿赂看守,带回来了一本魔功,想来现在是事发了,魔门要来处理此事。”
功法自古以来都是忌讳,严禁私自传授,魔门自然不能免俗,但凡脱离之人,需要完成骇人的任务,无不都是九死一生。
就算完成任务也不能全身而退,习得魔功也要散去,废掉自身修为,确保内核功法不会丢失。
“什么竟带回了魔功?”石欢猛然站起身子,表情很是惊讶。
那可是魔门的命根子,但凡能够传承下来的魔门,里面定然有赫赫凶名的魔头坐镇,虽然行事要避开大宗门。
但毕竟这都是相对而言,对于府城的实力,魔门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臭虫。
可若是放在距阳城,这便是庞然大物,谁敢去招惹?
莫说是藏龙馆百年传承,一旦沾染到此事,轻则拿钱买命,重则满门抄斩。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公子所图甚大啊,怕不是为了田师兄而来,而是知晓藏龙馆在府城有门路,想要一块拉入水中,好让府城的大人物出手将此事摆平。”石欢壑然起身,脸色很是阴郁。
“周林,你竟藏着如此贼心,真不怕事后遭到清算?”
“眼下我都活不下去了,哪里顾得上以后。”周林抬起头,宛如一个赌徒一般,他终究没有发作,当即换了一个口吻说道。
“魔功虽然听起来不好,但修行起来快到极致,我知你经脉受阻,可这在魔功里面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依旧存在突破化劲的可能,并且比之往日只多不少。”
石欢听到此言,当即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周林,对他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周林见状也不再隐藏,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本古籍,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这便是那本魔功,你可先翻阅一二,沿着上面的记载修行,验证我说的是真是假。”
石欢尤豫再三,还是挡不住心底的贪念,当即拿开书本,里面的内容晦涩难读,需要有专人解读。
他看了一眼便放弃,在一旁摇头:“此法需要有人带着,还不如直接遁入魔门,这趟浑水我还是不掺和了。”
“石兄,魔功已经入了你的眼,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周林不再保持原先的卑微的态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魔门行事的风格你也知道,徜若让他们知晓你曾翻看过书册,别管修行未修行,定然也会遭遇灭口。”
“现如今你我搭配,将王天海拉入局中方有一线生机!”
“你混蛋!”石欢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着道了。
周林才不管这些,他来此本就是抱着这样的打算,要不然怎会将魔功带在身上,那真是嫌死的不够快。
倏地,周林猛然看向外面,双目射出一道精光,拎起一旁的茶杯扔向窗外。
方才他听到有人踩踏积雪的声音,这本就是掉脑袋的事情,若是被人发觉,提前准备棺材好了。
哐当!
茶杯还未飞出去,窗户猛然被人从外面撞破,雪亮的刀光出现,一刀将茶杯斩的粉碎。
噼里啪啦……茶杯四处碎裂,热汤洒在地上冒出滚滚白气。
屋里多了一名持刀的少年,面色十分英俊,正在打量着屋里的二人。
“原来是在做这些勾当,可真是令人吃惊,不就是一篇魔功,拿出来让我瞧瞧。”张鸿调侃的说道,但却密切关注周林的动向。
此人绝对隐藏了实力,刚刚在外面,他一直在预防制造声响,已经将声音压到极低,且在狂风的呼啸下,却还是被此人发现。
要知道,同在屋子里的石欢都未察觉异常,对外宣称普通人的周林又怎么会发觉?
此人定然有鬼!
“张鸿,竟然是你!”石欢咬牙切齿的说道,双目死死盯着闯进来的年轻人。
“周林,我与此人不共戴天,只要你帮我擒拿此人,魔门事我答应你。”
石欢可谓是下了血本,正如此前周林所言,他现在不想什么狗屁未来,只顾得上眼前,那就是诛杀张鸿!
“灭我手足,又害我经脉断裂,张鸿你不死,我睡不着啊!”他牙齿都要咬碎了,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当即冲了过来。
拳头裹着罡风,压的周围的家具猎猎作响,脚下踩出巨大的痕迹,一身力气都被调动,可想而知这含怒一击的威力。
张鸿并未出刀,只是一步踏出,伏虎拳的劲力催动,伴随着狂风刀法的修出的劲力。
两种竟然不同的劲力喷薄而出,起先它们互不干扰,可随着张鸿接下来的举动,一切都变了。
他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劲力柔和在一起,而后将其快速压缩成这球体,它们本就不属于一个体系,如今被强行压制,并且劲力还在疯狂灌入小球之中。
两种劲力开始相互排斥,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且随着压制的继续,力道已经积蓄到已经惊人的地步。
这是张鸿新琢磨的技法,由于存在天道酬勤的缘故,可以维持两种劲力的共存,可为什么不能想办法将其引爆那?
只见石欢猛然攻击,他的拳头触碰到气球,当即觉查到一股致命的威胁,浑身汗毛竖起,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是什么东西?!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此刻哪里还有思考的机会,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轰!
巨大的声响传来,屋顶都在颤斗,上面的积雪大片掉下,各种家具彻底被馀波震碎,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啊……房间里响起凄厉的惨叫,石欢双目血红,上半身沾满了血迹,且伴随着血肉。
只见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扭曲,衣服碎成片状漫天飞舞,关节处有骨头漏出,连带着肩膀处也被轰出密集的孔洞。
怎么回事?!
他彻底呆滞了,张鸿最多不过是暗劲,怎会用出如此浩大的招式,他究竟是什么怪物?
明明之前还是任由自己拿捏的手下败将,这才过去多长时间,竟然变得如此可怕,仅一招就彻底将自己打废?
石欢面带绝望,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可他不甘心,想要起身进搏杀。
扑通一声,他现在糟糕到极致,体内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劲力,正在疯狂肆虐经脉,让他本就受过重创的经脉变得更加不堪,
刷!
屋子里响起刀鸣声,石欢抬起头,猛然看见一柄长刀正在快速袭来,他想要躲避,却根本躲不过去。
在这千钧一发,周林挡在了身前,他的双眸变成一摊红色,且身上有猩红的气体缭绕。
“无极魔功!”他大喝一声,手掌竟直直掏出,竟抓在了刀刃上。
空手接白刃!
他的指尖仿佛坚硬的钢铁,触碰刀身发出金属交鸣声。
“不过是一名渔户,不过学了一阵子拳法,也敢在我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