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由喉咙、舌头和嘴唇配合发出的、抑扬顿挫的音节,象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密码,在李昂的耳中流淌而过,却无法在他的大脑中形成任何有效的信息。
这种感觉,就象一个瞎子在欣赏名画,一个聋子在聆听交响乐。
充满了隔阂与无力。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玩家频道里,讨论也进入了白热化。
【肝帝知佬】:“那个金毛帅哥好象是boss啊!”
【啾啾】:“绝对是!你们看他的穿着,典型的贵族!这游戏背景不会是中世纪魔幻吧?”
【鼠鼠我啊】:“他们在说什么啊?有没有大佬懂唇语的?或者来个翻译插件啊策划!”
【囤囤鼠】:“对啊!听不懂剧情好急啊!鼠鼠我啊,要是有个翻译功能就好了捏!”
玩家们的抱怨,象一根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李昂最痛的地方。
是啊。
语言。
他忽略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
在这个世界上,他跟玩家们一样,是个文盲,也是个哑巴。
无法从人类那边获取情报,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无法与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交流,就永远只能困在地下,当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必须尽快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
这个念头,以前所未有的清淅度和紧迫感,浮现在李昂的脑海中,成为了他当前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就在李昂思绪翻涌之际,管家与女仆已经收拾妥当,对着维克多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沉重的木门被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地下室里,只剩下了维克多一人。
他没有丝毫的耽搁,径直走入了法阵的中央。
和上一次不同,他这次没有再进行那种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他的表情专注而肃穆,口中开始念诵起一长串繁复、拗口的咒文。
那些李昂完全听不懂的音节,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亵读而诡异的魔力。
法阵的线条,随着他的吟唱,再次一明一暗地闪铄起来。
光芒比上一次更加稳定,也更加明亮。
很快,光芒汇聚于法阵的中心。
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那种琥珀色的药剂。
而是一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的透明水晶。
水晶的内部,可以看到无数比发丝更细的、散发着微光的银色符文在缓缓流转、生灭,仿佛一个微缩的星系,充满了神秘的美感。
维克多停止了吟唱,法阵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他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那块流光溢彩的水晶,举到眼前。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墙洞后的玩家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死死盯着这一幕。
【啾啾】:“哇!发光的好康的!这是什么?魔法水晶吗?”
【囤囤鼠】:“看起来好值钱的样子!这boss在干嘛?”
李昂的鼠瞳也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能感觉到,那块水晶中蕴含着一种奇特的精神能量波动,纯粹而温和。
这绝对是某种超凡物品。
然而,几秒钟后,维克多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浮现出一种鄙夷与厌恶,仿佛手指捏着的不是什么神秘水晶,而是一团令人作呕的垃圾。
“又是这种没用的垃圾!”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李昂虽然听不懂,但那份嫌弃的语气,却是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玩家都目定口呆的动作。
他随手一丢。
“啪嗒。”
那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神秘水晶,被他象丢一块普通石头一样,随意地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那水晶在地上滚了几圈,瞬间变得黯淡无光,毫不起眼。
玩家频道瞬间爆炸了。
【鼠鼠我啊】:“?????”
【肝帝知佬】:“他……他给扔了?我没看错吧?这么漂亮的水晶他给扔了?!”
【啾啾】:“暴殄天物啊!这金毛帅哥脑子有病吧!不要可以给我啊!”
【囤囤鼠】:“不知为啥,我的心好痛!”
李昂的心脏也跟着那水晶落地的声音,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不明白。
这东西明明蕴含着能量,为什么这个人类贵族会当成随意丢弃的垃圾?
是这东西的能量等级太低,他看不上?
还是说,这东西有某种他不知道的致命缺陷?
不等李昂想明白,维克多已经重新站回了法阵中央,再一次开始了吟唱。
他的神情更加专注,咒文的语速也更快,仿佛在进行某种更高级别的尝试。
法阵的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比之前那次还要耀眼。
光芒散去,原地出现了一枚古朴的、生着铜绿的戒指。
戒指的戒面上,镶崁着一颗漆黑如墨的宝石,宝石内部仿佛有阴影在蠕动。
维克多拿起戒指,再次感知。
然后,他脸上的厌恶之色更浓了。
“没用的垃圾!”
“啪嗒。”
戒指也被他毫不尤豫地丢了出去,落在了那块水晶的不远处。
【啾啾】:“又扔了!他又扔了!这绝对是隐藏任务啊!让我们去捡垃圾的隐藏任务!”
【肝帝知佬】:“冷静点!这boss脾气看起来很差,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维克多显然没有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银瓶,拔开瓶塞,将里面几滴金色的液体滴在了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嗡——”
法阵的光芒第三次爆发,这一次,光芒不再是单纯的白色,而是带上了一丝诡异的金红。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仿佛铁锈般的腥甜气味。
当光芒最终收束,一卷泛黄的、由某种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卷轴,静静地躺在法阵中央。
卷轴的两端,由黑色的木轴固定,上面刻画着扭曲的符文。
维克多看到这卷轴的瞬间,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狂热而惊喜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卷轴,甚至没有去感知,只是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兽皮的纹理,眼神中充满了痴迷。
“终于……终于成功了……”
他喃喃自语着,然后将卷轴视若珍宝般地揣进怀里。
他看都懒得再看地上那块水晶和那枚戒指一眼,转身便快步走上了楼梯,匆匆离开了地下室。
沉重的木门再次关闭。
地下室,重归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