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啾啾的心脏猛地一抽。
她看着对面那三只瑟瑟发抖的同类,爪子下意识地攥紧了。
“等一下!”
她在队伍频道里飞快地打字。
“大家看它们的眼睛!它们不是想打架,它们在害怕!”
“害怕?”
王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的匪夷所思。
“野怪还会害怕?怕我们把它刷了爆装备?”
梁晓没有说话,但他紧绷的背脊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锐利的鼠眼锁定了对面领头的那只灰鼠。
确实,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里,没有昨夜遭遇的那些土着鼠的凶狠与暴戾,反而充斥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焦躁。
它不光在“吱吱”乱叫,它的爪子也在疯狂比划。
一只爪子指向洞穴深处,那片幽蓝光芒最璀灿的地方。
另一只爪子则在身前用力地、反复地做出一个“后退”与“躲避”的动作。
那姿态,那神情,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两个字。
快跑!
就在这诡异的对峙中,一道矮小的身影动了。
是“囤囤鼠”。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死死黏在那几株掉落在地的白色菌菇上,口水已经把嘴边的绒毛都浸湿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三只土着鼠吸引,他将自己的身体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手脚并用地、一点一点地蹭了过去。
他的动作轻巧到了极点,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馀的声响。
终于,他蹭到了那株最肥美的白色菌菇旁边,用爪子飞快地一勾,放进袋子里,然后又用同样无声无息的方式,一点点地退回了队伍后方。
王猛嘴角一抽。
“你小子是真当它们眼瞎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三只土着鼠对于“囤囤鼠”的“偷窃”行为,竟然视若无睹。
它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白色菌菇上。
看到玩家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还在原地磨蹭,领头的那只土着鼠急得快要疯了。
它甚至放弃了“吱吱”的叫声,开始用脑袋一下下地撞击着旁边的岩壁,发出“砰砰”的闷响,似乎想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警示这群无法沟通的“同类”。
“不对劲。”
梁晓的语气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它们非常不对劲。”
“啾啾的判断可能是对的,它们在警告我们。”
“警告?警告什么?”
王猛依然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度低沉,却又极具穿透力的摩擦声,毫无征兆地从花园深处传来。
那声音,不象是任何生物的嘶吼。
它更象是一座巨大的山体,正在被人用粗糙的砂纸缓缓打磨。
声音通过岩石与土壤,直接传递到了四名玩家的脚下。
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悬挂在洞壁上的菌菇,簌簌地落下点点光孢,如同下起了一场蓝色的微雪。
“什么声音?”
林啾啾的尾巴毛瞬间炸了起来。
“囤囤鼠”也顾不上他的战利品了,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感受着脚下越来越明显的震颤。
王猛脸上的疑惑瞬间被警剔取代,他压低身子,肌肉再次绷紧。
“有大家伙要来了!”
只有梁晓,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三只土着鼠。
在震动传来的那一刻,那三只土着鼠的反应,已经不能用“恐惧”来形容。
那是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碾碎一切理智的“绝望”。
它们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浑身的毛发根根倒竖,让它们看起来比平时大了整整一圈。
下一秒,它们象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猛地转身,发疯似的冲向旁边一处不起眼的岩壁。
那里有一道极其狭窄的石缝,窄到几乎只能容纳一只老鼠侧身挤过。
三只土着鼠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那被它们放弃的、散落在地的白色菌菇。
以及四名呆立在原地的玩家。
“嗡——嗡——嗡——”
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整个洞窟都在嗡嗡作响。
地面震动的幅度,已经从轻微的颤斗,变成了如同筛糠般的剧烈摇晃。
四名玩家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站不稳了。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磷光的阴影,从远处洞窟的拐角处,缓缓地滑了出来。
那阴影投射在洞壁上,遮天蔽日。
当看清那阴影主人的瞬间,四名玩家的思维,齐齐陷入了长达数秒的空白。
那是一只生物。
一只……
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其庞大的生物。
它的形态,象是一只被放大了数倍的蛞蝓。
半透明的、如同凝胶般的躯体,缓慢而坚定地在地面上蠕动着。
它的体表之下,似乎有无数柔和的光源在脉动,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磷光,将它庞大的身躯轮廓清淅地勾勒出来。
在鼠鼠的视角下,这只生物的高度,几乎要触碰到洞窟的顶部。
它的宽度,更是占据了洞窟近一半的信道。
它就是一座移动的、活着的、散发着光芒的肉山。
“我……草……”
王猛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他引以为傲的毒牙和利爪,在这样史诗般的体型对比下,渺小得象个笑话。
那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如果说橘猫是如同卡车般的庞然大物。
那么眼前这个,就是一艘在陆地上航行的航空母舰。
巨型蛞蝓状生物对脚下这几只渺小得如同尘埃的鼠鼠,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它的世界里,似乎根本就没有“鼠鼠”这个概念。
它只是在遵循着某种古老的本能,沿着固定的路线,缓慢地“进食”。
它那山峦般起伏的身体,从一片片璀灿的蓝色菌菇丛上滑过。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啃食声响起。
无论是那些如同繁星般美丽的蓝色菌菇,还是那些色彩艳丽的红色毒蘑菇,亦或是墙角各种奇形怪状的稀有真菌。
在它经过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啃食一空。
连带着滋养菌菇的草皮,都被刮去了厚厚的一层,只留下湿漉漉的、光秃秃的岩石表面。
那片原本如梦似幻的真菌花园,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只巨兽从地图上一点点地“抹除”。
“咕嘟。”
“囤囤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紧紧抱着怀里的白色菌菇,身体抖得象秋风中的落叶。
他终于明白,那三只土着鼠为什么连如此珍贵的食物都不要了。
在这只巨兽面前,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生存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