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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百草堂之连翘(1 / 1)

太行山脉的余脉在四月里泛出淡绿,青石镇的石板路缝里钻出的蒲公英刚顶出黄蕊,镇口那棵老槐树下,就有人裹着棉袄打起了摆子。

王宁正蹲在柜台后翻晒青翘,指尖捻着枚青绿色的果实,果皮上的绒毛蹭得指腹发痒。这是去年霜降前收的青翘,个头虽小,掰开时能看见细密的白瓤,凑近了闻,苦香里裹着股清劲。他抬头时,额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药粉——那是今早炮制连翘时溅上的,深褐色的,像落在皮肉上的陈年药渍。

王宁没接话,只是拿戥子称药。青翘落在黄纸上,发出细碎的脆响。这几日南风刮得勤,怕是要出事。\"

这话没说错。三日后,青石镇的晨雾里开始飘着股怪味,像腐草混着焦糊气。镇西头的铁匠铺一家四口全倒了,不仅发热,胳膊上还起了连片的红疮,抓破了就流脓水。更邪门的是,好几个人说撒尿时像有火在烧,疼得直跺脚。

百草堂的门槛几乎被踏平。王宁让王雪在门口支了口大铁锅,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药汤,青翘和金银花的气息漫过半条街。王雪才十六,梳着双丫髻,粗布裙上别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她记药名的纸条。她给排队的人递药碗时,辫子梢总跟着动作甩动,像极了后山连翘丛里蹦跳的山雀。

王宁正给个老汉诊脉,闻言眉头动了动。那老汉脸色蜡黄,舌头却红得吓人。腹上,老汉\"哎哟\"一声叫出来。

正说着,门外突然吵嚷起来。穿透药香:\"大家别信这姓王的!连翘是苦寒药,喝多了要烂肠子的!我家老板说了,治病得用温药,济世堂的''平安散''才是正道!\"

王宁放下笔,走到门口。刘二狗穿着件不合身的绸褂子,袖口沾着油渍,正站在台阶下唾沫横飞。他身后跟着个精瘦的汉子,是郑钦文,手里举着个纸包,里面的药末呈灰黄色。

王宁拉住妹妹,弯腰从锅里捞起片煮得半烂的连翘:\"大家看清楚,这连翘煮出来的水是黄中带绿,味苦却不涩。若是老翘,水色发褐,味带酸。孙老板卖的是什么,你们心里有数。\"

刘二狗眼珠一转,突然指向个蹲在地上的妇人:\"李嫂子!你不是说喝了他家药,胃更疼了吗?\"

王宁走过去,搭住妇人的脉。那脉跳得迟缓,手心也是凉的。你是不是平日里总觉得肚子冷,吃不得生冷?\"

妇人愣了愣,点头。

刘二狗见没人理他,有些发慌,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有人喊:\"不好了!济世堂那边出事了!有人喝了''平安散'',疮更厉害了!\"

王宁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锅里翻滚的药汤。阳光穿过雾气照下来,在药汤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连翘花的金黄。

王宁没说话,只是弯腰,又往锅里添了把青翘。药香更浓了,仿佛要把整个青石镇都裹起来。

济世堂的伙计抱着个血糊糊的人往医馆冲时,孙玉国正在后堂翻账本。账本上用朱砂画的圈密密麻麻——那是他标记的连翘进货价,从月初到现在,已经涨了三成。

孙玉国把账本往桌上一拍,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来,在\"连翘\"二字上晕开个黑团。他穿件藏青马褂,袖口磨得发亮,却特意在领口别了块玉佩,走动时叮当作响,偏生那双三角眼总透着股精明。

孙玉国的脸沉下来,踹了脚旁边的药箱:\"那姓王的懂什么!连翘是破气的,老栓本就气虚,用了更坏事!如此,他看见那疮口时,喉结还是滚了滚——这光景,倒像是毒没排出来,反被憋在肉里了。

这时郑钦文溜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老板,王宁那边把连翘加了量,说能治尿痛,好多人又去他那儿了\"

这话没留意,被门口的张阳听见了。张阳是镇上唯一懂炮制的药师,平日里谁家药铺缺人手就去搭把手,手里总攥着个铜质的小秤。他今天本是来济世堂借药碾子,闻言眉头拧成个疙瘩,转身就往百草堂走。

百草堂里,王宁正教王雪辨认连翘的好坏。他摊开两张纸,一张上是青翘,青绿色,果皮紧实;另一张是老翘,黄褐色,顶端裂成两瓣,露出里面带翅的种子。

王宁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灶上的药汤还在滚,热气模糊了他的脸。

张娜正在给药瓶贴标签,闻言停了手。二字写得娟秀,旁边还画了朵小小的连翘花。国这么做,是要出人命的。\"

众人涌出去,只见赵老栓被抬着往百草堂来,后背上的疮口渗出黑血。王掌柜,求您救救我爹!

王宁蹲下身,手指在赵老栓疮口边缘按了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声音沉稳,\"张阳兄,帮我炮制药材。小雪,烧热水。\"

张阳立刻点头,挽起袖子走向炮制台。他取来新采的青翘,先用清水快速冲洗,再放进竹筛里沥干。得去杂质,洗净,晒干或低温干燥。孙玉国连净制都省了,简直是胡闹!\"

王宁取了些连翘,又加了蒲公英、紫花地丁,用铜臼捣烂,再加些蜂蜜调成糊状。已经成了痈,得让连翘把毒拔出来。上敷药时,动作很轻,\"连翘能散结,把脓头透出来,再用清热解毒的药托毒外出。\"

药刚敷上,赵老栓忽然哼了一声,眉头舒展些了。

这时,孙玉国带着刘二狗来了,远远站着喊:\"王宁!你别装好人!这人是用了你的烂药才加重的!\"

王雪气得要冲上去理论,被张娜拉住。孙掌柜若是不信,敢不敢让张阳兄验验你家的药?\"

张阳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正是今早从济世堂借碾子时顺手拿的样品:\"这是你家的老翘,表面有霉斑,炒焦后药性全失,只剩燥性,敷在疮上只会逼毒入里。群前一递,\"大家闻闻,这味是霉味,不是药香!\"

孙玉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张阳:\"你你胡说!\"

正说着,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在人群外。她穿件灰布褂子,头上裹着蓝布巾,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刚采的草药。她没说话,只是朝王宁递了个眼色,又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王宁心里一动——他库房的青翘,不多了。

赵老栓这时呻吟着睁开眼,哑着嗓子说:\"背上好像不那么烧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孙玉国见状,拉着刘二狗灰溜溜地走了,背影在药香里缩成个小点。

王宁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林婉儿消失在街角的方向,忽然对张娜说:\"准备家伙,明天去后山采连翘。\"

张娜点头,低头看见药台上的连翘花标本,那金黄的花瓣在暮色里,像一簇小小的火苗。

鸡叫头遍时,百草堂的灯就亮了。王宁正往竹篓里装东西:一把铜锄,刃口磨得发亮;两卷粗麻绳,是爬山用的;还有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干粮。张娜在一旁给他缝补裤脚,他裤腿上有个破洞,是去年采药时被荆棘划破的。

王雪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双丫髻睡得有些歪:\"哥,我也去!上自己的小竹篓,里面装着个小药锄和油纸伞,\"我能帮你辨认青翘!\"

王宁本想拒绝,看她眼里的光,终究点了头。

天刚蒙蒙亮,三人就上了路。山路起初还平缓,两旁的灌木刚抽出新叶,沾着露水。越往上走,风越凉,雾气像白纱似的缠在半山腰。王雪走得急,辫子上的红头绳总往王宁眼前晃。

王宁走过去,那灌木枝条细长,却光秃秃的没开花。这是迎春,叶子比连翘圆,枝条是实心的。连翘的枝条中空,你折断看看就知道。\"

王雪真的折了根枝条,果然中间是空的,像根细管子。扔进竹篓,\"书上说''连翘茎中空'',我总记不住。\"

爬到海拔八百米处,雾气突然散了。阳光穿过松针洒下来,照亮了对面山坡——漫山遍野的连翘正开得热闹,金黄的花朵挤在枝条上,像谁把碎金子撒在了绿丛里。更妙的是,花丛间还挂着不少青绿色的果实,正是没成熟的青翘。

王宁拿出铜锄,顺着连翘根部周围的土轻轻刨。他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的根须会沿着岩石缝长,得顺着纹路挖,不然容易断。去年有个药农图快,一锄头下去,把整丛根都铲断了,可惜了那片好连翘。\"

王雪学着他的样子,在另一丛连翘旁蹲下。她的小锄太小,挖起来费劲,鼻尖很快沁出了汗。这青翘上有绒毛,是不是要刮掉?\"

张娜赶紧从布包里拿出药粉——那是用干连翘磨的粉,撒在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连翘不仅能清热,还能止血敛疮。”她给王雪包扎时,声音放得很柔,“小时候我在药铺玩,被药碾子砸了手,就是你伯父用连翘粉敷好的。”

王雪望着自己的伤口,突然问:“既然连翘这么好,孙玉国为什么要毁它?”

王宁正把一捆连翘放进竹篓,闻言动作顿了顿。山风穿过连翘丛,花朵簌簌作响,像谁在低声叹息。“因为他只看见药能换钱,没看见药能救人。”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远处的青石镇,镇子在山脚下缩成个小点,“就像这连翘,有人把它当救命草,有人只把它当换银子的货。”

快到中午时,竹篓已经装了大半。王宁正准备歇脚,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娘的,这破山怎么这么难爬!孙老板说了,找到连翘就有赏!”是刘二狗的声音。

王雪吓得往王宁身后躲。张娜把竹篓往岩石后藏,低声道:“他们怎么会来?”

王宁皱起眉,拉着两人躲进连翘丛深处。只见刘二狗和郑钦文正顺着山路往上爬,手里都拎着麻袋,脸上满是不耐烦。

“郑哥,你说这连翘真能卖大钱?”刘二狗抹着汗,“孙老板说,只要把这山上的连翘都采光,百草堂就没药可用了,到时候全镇的生意都是咱们的。”

郑钦文啐了口唾沫:“管他呢,老板给钱就行。不过这鬼地方,连条路都没有,怎么采光?”

“笨!”刘二狗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挖不动就砍!把枝条都砍下来,青翘老翘一起捋,总有能用的!”

王宁在草丛里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张娜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刘二狗和郑钦文果然开始砍连翘。他们的砍刀胡乱挥舞,金黄的花朵落了一地,连带着没成熟的青翘也被打落,踩在泥里。王雪看得眼圈都红了,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

等那两人走远,王宁才从草丛里出来。他看着被砍断的连翘枝条,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像在流血。“这些人”他的声音发紧。

“别气。”张娜捡起一根没被砍断的枝条,上面还挂着几枚青翘,“我们先把能救的收起来。林婉儿既然引我们来,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地方。”

果然,往山顶再走百米,绕过一道山脊,眼前出现了片更茂密的连翘林。这里的连翘长得更高,枝条上的青翘也更饱满。更妙的是,林婉儿正坐在一块岩石上,手里编着连翘花环。

“我就知道你们能找到这儿。”她把花环递给王雪,“孙玉国的人只敢在低处折腾,不敢往这上面来——这里有几处陡坡,他们那点本事,上来就得滚下去。”

王雪戴上花环,金黄色的花朵衬得她脸红扑扑的。“婉儿姐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连翘?”

“我小时候跟着师父采药,常来这儿。”林婉儿望着连翘丛,眼神柔和,“你看这丛,枝条有手腕粗,至少长了十年。当年我师父说,好药得有好地养,更得有人惜。”

那天下午,他们采了满满三篓青翘。下山时,王雪走在最前面,头上的连翘花环在风里摇晃。王宁背着最重的篓子,脚步却很稳。张娜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望那片连翘林,阳光照在花海上,像铺了层流动的金箔。

回到镇上时,天已经黑了。百草堂的灯亮着,张阳正等在门口,看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可算回来了!钱多多来过,说有要事找你,还留下个盒子。”

王宁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盒青翘,个个饱满,带着新鲜的泥土气。盒底压着张纸条,是钱多多那歪歪扭扭的字:“王掌柜,以前是我糊涂。这些连翘您先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王雪凑过来看,突然笑了:“哥,你看,连钱多多都知道连翘是好东西。”

王宁望着盒子里的青翘,又望向窗外。夜色里,仿佛还能看见后山那片金黄的花海,在月光下轻轻摇晃。他知道,这场仗,他们能赢。

青石镇的乡绅们聚在祠堂时,檐外的雨正下得紧。雨珠敲在青瓦上,噼啪作响,倒像是谁在暗处擂鼓。王宁站在供桌左侧,青布长衫下摆还沾着后山的泥点,怀里揣着三样东西:一枚青翘,一枚老翘,还有张孙玉国卖发霉连翘的账册——那是张阳偷偷抄来的。

供桌右侧,孙玉国坐得笔直,绸衫上的盘扣擦得锃亮,只是手指在膝盖上不停摩挲。刘二狗和郑钦文缩在他身后,活像两只受惊的耗子。

“王掌柜说济世堂用坏药害人,这事得有个说法。”族长磕了磕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今儿请各位来,就是要辨辨这连翘的理。”

孙玉国立刻站起来,袍角扫过凳腿,带起一阵风:“族长明鉴!姓王的是嫉妒我生意好,故意抹黑!连翘本就性寒,他给体虚的人用,才害人家病情加重,反倒怪我的药?”

“我何时给体虚的人用过连翘?”王宁从怀里掏出青翘,举到众人面前,“大家请看,这是青翘,未成熟时采收,苦寒之性强,专清重症热毒。而这位赵大叔,”他指向站在人群后的赵老栓,“当时疮肿流脓,舌红脉数,是典型的热毒证,用青翘正是对症。”

赵老栓赶紧撸起袖子,胳膊上的疮已经结痂:“是真的!王掌柜的药敷上第三天,脓就变清了,不疼了。”

孙玉国脸一沉:“那李寡妇呢?她喝了你的药就吐,难道也是热毒?”

李寡妇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攥着个药包:“孙老板别装糊涂!王掌柜早说我脾胃虚寒,不能用连翘,给我换了理中丸。倒是你,前儿个还让刘二狗来劝我买你的‘平安散’,说连翘是毒药!”

刘二狗慌忙摆手:“我没说”

“你说了!”王雪突然开口,双丫髻在油灯下一晃一晃,“我听见了!你在百草堂门口喊,说连翘会烂肠子!”她从布包里掏出张纸,是她抄的《炮炙大法》节选,“书上写着呢,连翘‘消肿散结,治疮疡’,从没说过会烂肠子!”

孙玉国的额角渗出细汗,他突然指向王宁怀里的老翘:“你说你懂连翘,那你说说,老翘和青翘有什么分别?若说不出,就是装懂!”

这一问正中王宁下怀。他把老翘也放在供桌上,青翘青绿紧实,老翘黄褐开裂,对比鲜明。“青翘采收于白露前,果实未熟,苦寒力胜,清热消肿最宜;老翘采收于寒露后,果实成熟,寒性稍缓,更偏于疏散风热。”他拿起孙玉国卖的老翘——那是张阳带来的样品,“但孙老板的老翘,是霉变后炒焦的,寒性尽失,只剩燥性,用它治病,好比用炭火扑油火,只会越烧越旺。”

张阳适时上前,将老翘掰碎:“大家看,这内里发黑,有霉斑,断面毫无油性。好的老翘,断面应是黄白色,种子带翅,油性足。”他又取来钱多多送来的青翘,“再看这好药,质地坚硬,气微香,味苦而后回甘。”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把自家买的连翘掏出来比对,果然和孙玉国的样品一样发黑。

“难怪我儿子喝了药,疮更肿了!”

“这黑心肝的,拿发霉的药骗钱!”

孙玉国猛地一拍桌子:“胡说!你们都是被姓王的收买了!连翘本就不是什么好药,《伤寒论》里哪用过它?”

“《伤寒论》不用,不代表它不好。”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雨丝打湿了她的灰布褂子,“《温病条辨》里的银翘散,以连翘为君药,治风热初起,效果显着。孙老板连温病和伤寒都分不清,也敢谈用药?”

她走到供桌前,指着窗外:“后山北坡有片百年连翘丛,我师父说过,这药能在贫瘠山石中扎根,能在风寒里开花,本性坚韧,专克热毒。它是良药,只是遇上了庸医,才被说成毒药。”

这话像把锤子,敲得孙玉国脸色惨白。他突然冲向王宁,想抢那本账册,却被乡绅们拦住。账册掉在地上,散开的纸页上,“发霉连翘五斤,售价银十两”的字迹格外刺眼。

“原来你早知道是霉药!”族长大怒,烟袋往桌上一摔,“青石镇容不下你这种黑心药商!”

孙玉国瘫坐在地上,刘二狗和郑钦文早吓得躲到了门外。雨还在下,祠堂里的药香却越来越浓——那是王宁带来的青翘和金银花散发的气息,清苦中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王宁弯腰捡起账册,忽然叹了口气:“连翘再好,也治不了贪念。孙老板,你输的不是药,是心。”

他转身对众人说:“连翘虽能清热解毒,但终究是药。脾胃虚寒者忌用,气虚疮疡者忌用,孕妇慎用。用药如用人,得知其性,明其理,才能发挥它的好。”

这时,钱多多从门口探进头来,手里捧着个大箱子:“王掌柜,我又寻了些好连翘,您看够不够?”

王宁望着他,又望向祠堂外的雨幕。雨似乎小了些,远处的天际透出点微光。他知道,等雨停了,青石镇的连翘花会开得更旺,而百草堂的药香,也会飘得更远。

谷雨那天,青石镇的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时,百草堂门口的那丛连翘恰好开花,金黄的花瓣沾着水珠,像谁把碎金撒在了绿枝条上。王雪正蹲在花丛前,小心翼翼地给花浇水,她的布包里多了本新的药书,封面上是王宁题的字:“辨药先辨心”。

“小雪,把那筐青翘搬到晒场上。”王宁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杆秤。他的袖口又沾了新的药渍,是炮制连翘时染上的,深褐色的,和旧渍叠在一起,像幅淡淡的药草图。

张娜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个木盘,盘里是刚做好的药锭,上面印着朵连翘花。“钱多多送来的那批连翘,我按老法子加了蜂蜜制过,性子更温和些,老人孩子都能用。”她把药锭摆到柜台前,“赵老栓今早来谢礼,送了筐新摘的香椿,说他那疮彻底好了。”

王宁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镇口的方向。济世堂的门已经关了好些天,门板上贴了封条,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孙玉国被族长赶出镇那天,什么都没带走,只留下一库房发霉的药材,最后被张阳带人清理出来,烧成了灰。

“哥,你看谁来了!”王雪突然喊起来。

只见林婉儿挎着竹篮站在门口,篮子里装着些新鲜的野草药。她头上的蓝布巾换了条新的,眼角的皱纹里带着笑意:“后山的连翘结果了,我摘了些来,给你们添药材。”

王宁接过篮子,里面的青翘带着露水,沉甸甸的。“今年的青翘长得真好。”他拿起一枚,对着阳光看,“比去年的饱满。”

“那是因为挖的时候没伤着根。”林婉儿在台阶上坐下,看着晒场上的连翘,“我师父以前说,药材跟人一样,你待它好,它就给你真药效。你还记得去年我指给你的那丛老连翘吗?它旁边新冒出了好几株幼苗呢。”

王雪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婉儿姐姐,你真的不留下和我们一起经营百草堂吗?”

林婉儿笑了,指了指远处的山路:“我还是喜欢山里。不过我会常来的,教你们认新的草药。”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王宁,“这是我师父留下的连翘炮制法子,比寻常方法多了道蜜炙的工序,对小儿热症更稳妥,你留着用。”

王宁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娟秀,边角处还画着连翘的图样,和张娜银簪上的花纹竟有几分相似。

“这字迹”张娜凑过来看,突然“呀”了一声,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拿出个旧荷包,上面绣着同样的连翘花,“这是我娘年轻时的笔迹!”

林婉儿的眼睛亮了:“你娘是不是叫张月娘?”

张娜点头,又摇头:“我娘去世得早,我只记得她会绣连翘花”

“她是我师姐!”林婉儿握住张娜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当年我们一起跟着师父学医,她绣的连翘花是最好的。后来她嫁了人,我们就断了联系”

雨后天晴的光落在三人脸上,带着点暖融融的意味。王宁望着晒场上的连翘,忽然明白过来——有些缘分,就像这连翘的根须,看着断了,其实早就在土里缠在了一起。

入夏时,青石镇的疫病彻底平息了。王宁在镇中心的老槐树下搭了个凉棚,免费给村民们讲解草药知识。他讲连翘时,总让王雪先念一段《本草纲目》,再让张阳演示青翘和老翘的区别,林婉儿则坐在一旁,时不时补充几句山里的采药诀窍。

钱多多也常来帮忙,他不再倒腾药材,而是开了家小药铺,只卖正经药材。他的铺子里摆着个大瓷瓶,里面装满了连翘花,客人进来时,总能闻到股清苦的药香。

这天傍晚,王宁关了百草堂的门,和张娜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连翘丛里,偶尔有晚归的蜜蜂嗡嗡飞过。

“你看,”张娜指着镇口,“有人在种新的连翘。”

王宁望去,几个村民正往土里栽连翘幼苗,动作小心翼翼的,像在呵护什么珍宝。他忽然想起林婉儿说的话,药材跟人一样,你待它好,它就给你真药效。

晚风拂过,带来满街的药香,那是连翘和金银花混合的气息,清苦中带着回甘。王宁知道,这香味会一直飘下去,飘过青石镇的石板路,飘过后山的连翘丛,飘进每个需要它的人心里。而那些关于连翘的故事,也会像这药香一样,在青石镇代代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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