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过去。
四分钟。
工厂门口依然安静。
龙五的耐心快耗尽了。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
“最后一分钟。”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所有人都望向声音来源。
小巷深处，走来一个人影。
瘦瘦高高，走路有点驼背。
是谢飞。
阿辉眼睛一亮。
“来了！”
龙五挥挥手。
身后四个手下立刻分散开，把谢飞的退路封死。
谢飞停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
“辉哥。”他叫了一声。
阿辉迎上前两步。
“兄弟，你可算来了。”他脸上堆着笑，“钱带了吗？”
谢飞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
“五万。”他说，“都在这儿。”
阿辉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龙五突然开口。
“慢着。”
阿辉的手停在半空。
龙五走上前，盯着谢飞。
“小子，你不记得我了？”
谢飞抬起头。
两人对视。
谢飞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有点茫然。
“你是……？”
龙五愣住。
“妈的，装傻是吧？”他抬手就要打人。
谢飞往后退了一步。
“我真不认识你。”他说，“你是辉哥的朋友？”
阿辉连忙打圆场。
“五哥，这小子可能是真忘了……”
“放屁！”龙五一把推开阿辉，“上次在夜总会，就是他踢老子那一脚！”
谢飞皱眉。
“什么夜总会？我没去过夜总会啊。”
龙五气得脸都红了。
“还敢嘴硬！”
他朝手下打了个眼色。
四个手下立刻围上来。
谢飞吓得往后退。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龙五狞笑，“当然是让你长长记性！”
手下们已经抄起家伙。
钢管、砍刀，在路灯下闪着寒光。
谢飞转身就跑。
但刚跑两步，就被堵后路的两个人拦住。
前后夹击。
无路可逃。
谢飞停下脚步，喘着粗气。
龙五慢悠悠走过来。
“跑啊？”他说，“怎么不跑了？”
谢飞转过身。
他的眼神变了。
茫然和恐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
“五哥是吧？”他说，“我想起来了。”
龙五一愣。
“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就是那个被我一脚踢到桌子底下的孬种。”谢飞说。
龙五脸色铁青。
“找死！”
他抬手就要打人。
就在这时，工厂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铁门被人从里面踹开。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走出来。
小红。
她手里拎着一根铁棍，脸上带着笑。
“五哥，好久不见啊。”
龙五瞪大眼睛。
“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红转着手里的铁棍。
“哦，忘了告诉你。”她说，“这地方，以前是我罩着的。”
龙五脸色变了。
他想起来了。
两年前，这片区域确实有个女人说了算。大家都叫她红姐。
后来她好像消失了。
没想到今天又冒出来。
“你想干什么？”龙五警惕地问。
“不干什么。”小红说，“就是来看看热闹。”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每走一步，铁棍就在地上敲一下。
咚。
咚。
咚。
龙五的手下不自觉地往后退。
阿辉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他知道小红的手段。
当年有个不长眼的小混混惹了她，第二天就被人在河里捞出来。
少了一根小指。
“五哥，我劝你一句。”小红停在龙五面前三米远的地方，“今天这事儿，到此为止吧。”
龙五咬牙。
“凭什么？”
“凭我曾经在这片地方说话算数。”小红说，“虽然我现在退了，但老朋友还在。你动我弟弟，就是不给我面子。”
龙五冷笑。
“两年前的事儿了，谁还记得你？”
小红点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
她举起铁棍。
龙五也抬起手。
“给我上！”
手下们一拥而上。
谢飞吓得闭上眼睛。
但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
只见小红一个侧身，躲开第一个人的钢管。
然后反手一棍，砸在那人的膝盖上。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第二个人冲上来。
小红一脚踢在他胯下。
那人弓着身子倒下。
不到一分钟，四个手下全部躺在地上哀嚎。
龙五彻底愣住。
他没想到小红这么能打。
传闻果然不假。
“现在呢？”小红抖了抖铁棍上的血，“还要继续吗？”
龙五咬牙切齿。
但他知道今天栽了。
“算你狠。”他说，“但这事儿没完！”
他扶起几个手下，狼狈地钻进面包车。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引擎发动。
面包车扬长而去。
阿辉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小红转头看他。
“你呢？”
阿辉打了个哆嗦。
“红姐，我……我也是被逼的……”
“闭嘴。”小红打断他，“我问你，是谁让你把谢飞叫出来的？”
阿辉低下头。
“是……是龙五找我……他说如果我不帮忙，就废了我……”
小红盯着他。
“所以你就把兄弟卖了？”
阿辉不敢说话。
谢飞这时候走过来。
“姐，算了吧。”他说，“辉哥也是没办法。”
小红冷笑。
“没办法？”她说，“那下次碰到更硬的茬子，他是不是还要卖你一次？”
谢飞沉默。
小红转向阿辉。
“滚。”她说，“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阿辉如蒙大赦，转身就跑。
跑到车边，他拉开车门钻进去。
轿车启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只剩下谢飞和小红站在工厂门口。
周围安静下来。
只有风吹过铁门的声音。
谢飞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人。
“他们……会不会报复？”
小红把铁棍扔在地上。
“会。”她说，“所以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
谢飞愣住。
“什么意思？”
小红点了根烟，深吸一口。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干脆做绝一点。”她说，“明天开始，我们主动出击。”
谢飞心跳加速。
“怎么出击？”
小红吐出一口烟。
“你还记得龙五的老巢在哪儿吗？”
谢飞点头。
上次在夜总会，他听人提过。
龙五的地盘在城中村那边，有个洗浴中心做据点。
“记得就好。”小红说，“明天我们去拜访拜访。”
谢飞倒抽一口凉气。
“去他老巢？那不是送死吗？！”
小红摇头。
“不是去打架。”她说，“是去谈判。”
谢飞更迷糊了。
“谈什么？”
小红弹掉烟灰。
“当然是谈利益。”她说，“龙五之所以针对你，无非就是要面子。但如果我能给他更大的利益，面子这玩意儿就不重要了。”
谢飞似懂非懂。
“可是我们没钱啊……”
“谁说要给钱？”小红笑了，“我有别的东西。”
她没细说。
只是拍拍谢飞的肩膀。
“走吧，回去休息。”
两人离开工厂。
走到路口，谢飞忍不住问。
“姐，你刚才怎么知道龙五会来？”
小红看他一眼。
“因为我在阿辉身上装了窃听器。”
谢飞瞪大眼睛。
“什么时候装的？”
“昨天见面的时候。”小红说，“我本来就觉得他不对劲，所以留了一手。果然没猜错，这家伙根本靠不住。”
谢飞后背发凉。
他想起昨天阿辉拍他肩膀的画面。
当时小红也在旁边。
原来那会儿就已经动手脚了。
“可是……”谢飞又问，“你怎么知道龙五会带多少人？万一他叫一二十个人来怎么办？”
小红停下脚步。
“那我就不出手。”她说，“让你自己跑。”
谢飞愣住。
“啊？那我不是死定了？”
小红摇头。
“你不会死。”她说，“因为龙五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人。他想抓你去给他当手下，顺便羞辱一番。所以他不会真的下死手。”
谢飞恍然大悟。
原来姐姐从一开始就算好了。
她知道龙五的底细，知道对方不会玩命。
所以才敢这么冒险。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谢飞小心翼翼地问，“如果龙五真的带了一二十个人呢？”
小红看他一眼。
“那我会在他们动手之前，直接废了龙五。”她说得轻描淡写，“群龙无首，剩下的人就好对付了。”
谢飞咽了口唾沫。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姐姐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两人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分钟，到了一家小旅馆。
小红推门进去。
前台坐着个老头，正看电视。
“老板，还有房吗？”小红问。
老头抬头看她一眼。
“有，单人间还是双人间？”
“双人间。”
老头从抽屉里翻出一把钥匙。
“一百五一晚，先付钱。”
小红掏出两百块放在桌上。
老头找了五十块零钱，把钥匙递过来。
“三楼，302。”
两人上楼。
房间很简陋，一张双人床，一张桌子，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小红把门反锁，然后坐在床边。
谢飞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干什么。
“过来坐。”小红说。
谢飞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床的另一边。
小红点了根烟。
“困吗？”
谢飞摇头。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哪儿睡得着。
小红吸了一口烟。
“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说清楚。”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算正式入行了。”
谢飞心里一紧。
“入什么行？”
“黑道。”小红说得很直接，“别以为今天的事情结束了就完了。龙五不会善罢甘休，他背后还有人。一旦你被盯上，就没有回头路。”
谢飞沉默。
他知道姐姐说的是真的。
从昨晚开始，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那怎么办？”他问。
小红弹掉烟灰。
“两条路。”她说，“第一条，我帮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换个城市重新开始。但这样的话，你这辈子都要东躲西藏。”
谢飞咬牙。
“那第二条呢？”
小红看着他。
“第二条，留下来。”她说，“跟我一起干。”
谢飞瞪大眼睛。
“跟你干什么？”
小红吐出一口烟。
“我有个计划。”她说，“如果成功了，我们能在这片地方站稳脚跟。到时候别说龙五，就算他背后的人也不敢动你。”
谢飞心跳加速。
“什么计划？”
小红没说话。
她只是盯着窗外，眼神深邃。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你知道东莞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吗？”
谢飞摇头。
小红转头看他。
“夜总会。”她说，“一家正常经营的夜总会，一个月纯利润至少一百万。如果背后有关系，能做得更大。”
谢飞倒抽一口凉气。
一百万？
他打工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可是……”谢飞说，“我们没钱开夜总会啊。”
小红笑了。
“谁说要自己开？”她说，“我们可以抢一家现成的。”
谢飞愣住。
“抢？”
“对，抢。”小红说得理所当然，“东莞有几百家夜总会，其中不少都是黑吃黑抢来的。只要你够狠，够聪明，就能吃下一块肉。”
谢飞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姐姐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够了。”小红打断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飞摇头。
小红掐灭烟头。
“因为我认识一个人。”她说，“如果能把他拉进来，这事儿就成了一半。”
谢飞好奇。
“谁？”
小红没回答。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
“明天你就知道了。”她说，“今晚先睡觉吧，养好精神。”
谢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些词汇像炸弹一样在他脑海里爆炸。
他突然想起父母。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会怎么想？
会失望吗？
会骂他不争气吗？
谢飞闭上眼睛。
算了，不想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
既然姐姐说跟着她干，那就干吧。
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