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辽东军政总管府门前那片宽阔的空地上,气氛紧张。
两列身披重甲的亲兵,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地肃立着。
在他们的中间,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为首的正是那个铁厂大使王振。
他的身后还跪着十几名平日里在铁厂和火药局作威作福的管事官吏。
这些人一个个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在他们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被召集过来的铁厂和火药局工匠们。
这些工匠大多衣衫褴缕,面有菜色。
他们看着眼前这副阵仗,脸上都带着既解恨又有些徨恐的复杂神情。
人群的最前方,站着那个名叫林山的老工匠头。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蓝玉三天前给他的那块黑龙令牌。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几十名被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有真本事的老工匠。
他们同样紧张地注视着府衙那扇紧闭的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焦躁不安之时。
“吱呀——”
一声沉重的响声。
总管府那扇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了。
蓝玉身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锐利的眼睛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场下的众人。
所有被他目光接触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蓝玉的声音很平静:“都来了?”
一名负责此事的军官连忙上前,大声汇报道:“回……回大帅,辽东铁厂、火药局所有管事及工匠,共计一千三百二十七人,已全部到齐!”
蓝玉点了点头。
他没有立刻发话,而是走到了那群被捆绑着的贪官污吏面前。
跪在最前方的王振一看到蓝玉走过来,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开始疯狂地磕头:“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帅!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啊!小人愿意……愿意献出所有家产!只求大帅能饶小人一条狗命啊!”
他一边哭喊着,一边拼命地磕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蓝玉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对着身后的曹震使了个眼色。
曹震会意,立刻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帐本。
曹震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些东西,念给大伙儿听听!”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接过帐本,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他们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字一句地大声宣读起来:“洪武二十三年,春。铁厂大使王振,虚报矿石损耗八百石,倒卖获利,纹银三百五十两!同年,夏。火药局大使李全,克扣火药原料硫磺一百斤,中饱私囊!洪武二十四年,秋。王振勾结户部官吏,以劣质生铁冒充百炼精钢,骗取朝廷拨银两千两!洪武二十五年,冬。王振、李全二人合谋,克扣所有工匠口粮三成,时长至今未止!”
……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罪状,一件件令人发指的贪腐行径,从那两名亲兵的口中被清淅地念了出来。
每念一条,王振等人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而周围那些工匠们的脸上,则多了一分愤怒!
他们的眼睛渐渐地都红了!
原来,他们平日里吃的那些猪狗不如的口粮,都是被这些人给贪掉了!
原来,他们累死累活却依旧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都是拜这些人所赐!
一股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在工匠们的心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当最后一条罪状被念完时,整个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杀了他们!杀了这帮狗官!!这帮吸我们血的畜生!!杀了他们!!”
一时间,群情激愤!
数千名工匠的怒吼声汇聚在一起,声势骇人!
跪在地上的王振等人早已吓得屎尿齐流,面无人色。
蓝玉缓缓地举起了手。
场上的声音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最终审判。
蓝玉看着脚下的王振,淡淡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振早已被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一个劲地磕头如捣蒜:“饶……饶命……大帅……饶……”
“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蓝玉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比。
他喊了一声:“孙经历。”
“下……下官在。”孙承连忙出列。
蓝玉问道:“按照我昨日颁布的军法第一条,贪墨军饷军资者,该当何罪?”
孙承的身体颤斗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大声回答道:“回大帅!按军法!当……当斩!”
“那好。”蓝玉点了点头。
然后他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下达了命令:“拖下去。斩了。”
“是!”
早已等侯在一旁的刀斧手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
他们架起瘫软如泥的王振等人,就象是拖着十几条死狗一样,将他们拖向了早已准备好的行刑台!
“不!不要!大帅饶命啊!”
“我冤枉啊!!”
凄厉的惨叫声和绝望的求饶声,响彻了整个空地。
但是,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抱有丝毫的同情。
蓝玉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群工匠们的面前。
“噗嗤!”
“噗嗤!”
十几颗血淋淋的头颅接连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总管府门前的那片土地。
工匠们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先是一阵死寂,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大帅英明!!大帅为我们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