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拙听到陈河生那小子的话后,没来得及吹牛逼,只因为他马上要去忙下一个生产任务:
大锅饭。
虽然陈拙是掌勺的,但这村大食堂到底和国营饭店没法比。
要是想又有切菜工,还有洗菜工……想屁吃呢?
陈拙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帮老娘们围着今天送上来的五花肉和血肠流哈喇子。
陈拙擦了擦手,盘算了一下眼前的菜色:
厚切猪五花、猪血肠、酸菜……
有一道菜,放在现在吃刚刚好,关键是对于陈拙来说,还省事儿简单,不用跟小炒菜似的,炒完一锅又接着下一锅。
酸菜猪肉炖血肠,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
杀猪菜!
杀猪菜的猪肉,最好用五花肉,取得是三肥两瘦将军肚,有三指厚的五花部位。
虽然陈拙面前这块五花肉偏肥了点,但耐不住这个年月里,屯子里的社员们肚子缺油水,就爱吃肥得流油的五花肉。
血肠是去年杀猪时,拿新鲜猪血,兑好葱姜水、荞麦面,灌入肠衣,冻到现在的猪血肠,上面还被屯子里老把式扎了仨针眼,既能排气,又寓意“天地人”这个意思。
酸菜是河生他老奶亲手腌了半年的黄芽白,听说足足腌了一百八十天,这黄芽白选的时候也有讲究,是老太太亲自挑了霜降后收割的黄芽白,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瞎了一只眼,但是她这腌酸菜的手艺……在十里八乡都是响当当的。
而那边,一帮老娘们听说陈拙今儿个要做杀猪菜,得!
这下子,洗菜工、切菜工,可不就上杆子来了吗?
陈拙在那下肥膘片,煸出猪油,等到油渣金黄时捞出,这猪油渣撒点白糖,又是一道老爷们、小孩儿都爱吃的好菜。
尤其是这样的猪油膘煸出来的猪油,爆炒时,那叫一个香飘十里!
等到猪油爆香,旁边洗菜的几个婶子已经开始吞唾沫了。
还有几个一边瞅着陈拙,一边私底下在那嘀咕:
“嘿,我说,虎子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嗷!我就那纳闷了,你说这都是煸猪油,咋就他煸出来的那油渣子又酥又亮,那油香味儿能飘出咱屯子二里地去?”
“比咱们在家那小锅里自己熬的,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这小子……指定有啥绝活!”
可不就是嘛?
还别说,陈拙这小子,做出来的大锅饭,就是比别人做的又快又好。
等到酸菜爆香后,陈拙码入五花肉块,加井水没过,他特意扔了几颗干辣椒,用来去腥提鲜,等到肉炖得烂烂的,能让筷子插透的时候,再轻轻滑入血肠。
在火候方面,陈拙也有自己的讲究。
前半小时,先猛火冲沸,逼出脂肪。
后一个小时,炭火慢熬,酸菜吸饱肉味儿。
【家常菜小有心得,技能进度小幅增长】
等到肉颤巍巍,血肠咕嘟嘟,汤呼噜噜的时候,原本上工的老爷们、老娘们,也都一个接着一个回来了。
柞木闷烧,除去上山伐木后,还需要筑窑安家,也就是在要炭窑里焖烧。
而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砖,想要修筑炭窑,多是就地取材,筑“土窑”,用石头和黄泥,堆成一个像蒙古包一样的圆形土窑,也被叫做“馒头窑”。
这筑窑可是个力气活儿,土坡上的汉子们回来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结果刚走到大食堂,一吸鼻子,就闻到了那股子酸菜发酵的酸香和爆炒猪油的焦香。
一瞬间,别说是小孩儿了,就算是那帮老娘们、老爷们,这会儿也不由得狠狠吞了口唾沫。
顾水生瞅着那白肉、血肠、酸菜一锅出,就忍不住心中有点嘚瑟。
还得是他这个大队长慧眼识珠,这才挑了虎子这小子来掌勺,要是换作别的老娘们,能把杀猪菜做出这滋味儿来吗?
至于是老赵头举荐的这回事,顾大队长这会儿早就忘了。
作为掌勺的大师傅,陈拙自然有资本多打一勺“剩菜”,对于大师傅来说,这些边角料,象是啥下水杂烩,猪肝、猪肚、猪心切片,陈拙毫不客气,打了满满一铝制饭盒。
还有吸满汁水,表面布满蜂窝孔的冻豆腐;晶亮透明,缠在肉块上,跟琥珀似的粉条……
陈拙拿着满当当的俩铝制饭盒,坐在人群中的时候,周围顿时投射来羡慕的目光。
甚至还有些娃儿,眼珠子都差点黏在陈拙筷子上那颤巍巍的肥肉。
陈拙却拣了两块肥肉,塞到老娘和老奶的饭碗里,然后就把自己装满冻豆腐、粉条、猪肉、下水杂烩的饭盒放到桌面上,示意老娘和老奶一块儿吃。
虽然说大锅饭都能填饱肚子,但是肉拢共就那么多,陈拙这举动,还是让不少老娘们看向徐淑芬和何翠凤这对婆媳,心底羡慕的不得了。
同一时间,她们看向自个儿子的目光,就有些不友善起来了。
至于冯萍花……她这会儿一边嗦着筷子,一边给自家宝贝小儿子夹肉吃。
这碗里拢共就四五块肉,她倒好,自己一口没吃,全都拣到王金宝的碗里。
王金宝居然还觉得理所当然,他一手抓着个大饼子,一手往嘴里扒拉着杀猪菜,腮帮子撑得跟个仓鼠似的,一边嚼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
“娘!虎子哥做的这杀猪菜,味儿绝了!香得人直迷糊!你瞅你以前做那都是啥?跟猪食似的,咋下咽啊?你啥时候跟虎子哥学学这手艺?”
冯萍花听啥都行,就听不得有人夸陈拙那小子,更别说这话还是从她自个儿肚皮里钻出来的亲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一时间,冯萍花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黑得跟锅底似的。
可当着人面儿,她又不好发作,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个笑模样来:
“金宝,喜欢吃就多吃点,你姐碗里还有……瞅你姐那饭盒里不还有嘛……”
“春草,你个丫头片子家家的,吃那么多肉有啥用?又不下地使大力气。快,给你弟划拉点过去!”
王春草可不惯着她老娘,把手里的筷子往饭盒边上“啪”地一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开腔了:
“瞅他多大个小伙子了,还好意思让人让食儿?他自个儿没长手脚啊?不知道上山下地挣工分换吃的?”
“你再瞅瞅人家虎子!打着猎、颠着勺,有好吃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娘、他奶!咋地?就他王金宝是金元宝做的,金贵!还得全家人都供着他一个人呗?”
说完,王春草把头一埋,也顾不上吃了,筷子跟划拉柴火似的,三两下就把饭盒里剩下的肉片子和血肠,一股脑儿全划拉到嘴里,顾不上细嚼,就囫囵咽下。
虽然因为吃得太快,没吃出什么味儿来,但王春草宁可这样糟塌了,也不分给王金宝半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