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块?!”
王春草听到这个数儿,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有个蛋的三百块啊!
要知道,城里钢厂那对象,也才给了五十块彩礼,而且还都得留在娘家,她现在吃口荤油都难,更别说在口袋里攒个八分五毛的了。
王春草看着陈拙,目光中有着掩盖不去的失望:
“虎子哥,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陈拙一脸理所当然:
“那你以前也没告诉我,你还会找姘头啊。王春草,你可能耐啊,本事都大过天去了,我算是小瞧你了。”
王春草听到了这话,大眼睛便洇出一层水雾,陈拙觉得这么跟她讲话费劲巴拉的,转而就向前走去。
只是……在向前走的时候,他脚步一拐,顿时就换了一个方向。
后边的王春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先是一愣,然后就急眼了,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陈拙的背影:
“虎子哥,你去俺家干啥啊?我都要办事儿了,咱俩不合适!”
“诶,虎子哥,你这人咋就不明白呢?强拧的瓜不甜,我就算是个宝,那也落不到你的筐里啊……”
老王家。
此刻,王家的院子里,飘来一阵肉香。
陈拙细细嗅了一下,就闻到一股松木烟熏香,有点类似于炙烤松茸的味道。
是炖煮狍子肉的滋味儿。
原主也是个傻小子,自个儿娘俩还在吃糠咽菜呢,结果对象家就吃上了狍子肉,更可恨的是……对象还跑了。
陈拙二话不说,上前就拿起那碗热腾腾的狍子肉,反手就是一下——
“咣当!”
整张实木小方桌,瞬间掀翻在地。
上面的麦麸、糠咽菜、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王家人顿时就炸了。
冯萍花更是“嗷”的一下,就站起来,对着陈拙就嚎起来:
“虎子,你小子又整啥幺蛾子?你娘那档子事儿我还没跟你掰扯呢,你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你赶紧把肉给我放下,再赔给俺家十斤白面。要不然……信不信我让春草往后不瞅你一眼?”
陈拙冷笑一声:
“你爱瞅不瞅?她一个吊梢眼、蒜头鼻、鞋拔脸,你当我乐意瞅?起开!”
说完,陈拙对着老王家的男丁,就是一个撞肩。
老王家的男丁虽然多,但陈拙可是跟着赵振江赶山打猎的好手,虽然身子瘦,但是身上都是精肉,这一撞过去,那帮男丁好悬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摔了个屁股墩。
陈拙二话不说,冲进灶房,看见橱柜里还有小白袋白面,他索性抄起白面,再度撞开老王家一众人等,就往外边走。
后边。
冯萍花一帮人,瞧着那袋子白面跑了,跟挖了自己的肉似的,捶胸顿足、哭天喊地,冯萍花坐在地上,蹬着双腿,拍打着大腿根,这会子,她的眼泪鼻涕是真下来了。
那可是足足小半袋白面啊!
这都她家金宝吃多少顿白面饺子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毕竟……这虎子,是真虎!
王家院子外。
王春草看着收获累累,左手一碗狍子肉,右手一袋白面的陈拙,眼框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唇瓣微微哆嗦,嗫嚅开口:
“虎子哥,你变了……”
陈拙上前跨出一步:
“麻溜地让开。赶着回家吃肉呢。”
王春草听到这话,下意识地一哆嗦,就往旁边让开,然后就看着那盘香喷喷的狍子肉,泪水差点从嘴角落下。
老陈家。
徐淑芬看到儿子回来的时候,早就把炕烧热乎了,谁知道陈拙一只碗去,两只碗回来,末了还带了一小袋白面。
这小子……打劫去了?!
陈拙放下手中油花有点凝固的狍子肉,转而就搓了搓手,冲着手心哈了口气,一边跺脚,一边就道:
“娘,咱明早吃酸菜油滋啦馅儿的包子呗?”
徐淑芬嘴角才咧到一半,顿时就又僵住了,反手再度一个大鼻窦,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就听到徐淑芬叉着腰就开口:
“包子、包子……我看你就是个包子!你咋想的这么美呢?地主老财都没你日子过得美!”
陈拙委屈:
“娘,这肉和白面,都是我好不容易从老王家抢回来的。你看,这狍子,还是我之前送去的。还有这白面,不吃白不吃啊,就当咱先收点利息呗。”
一听这肉、这面是从老王家抢回来的,徐淑芬一琢磨……
好象还真是……不吃白不吃?!
清晨。
因为今天早上要去白河镇上接下乡的知青,再加之还要做包子,陈拙特意起了个大早。
外头的天,还是一抹黑。
屋檐下,更是挂着一串儿晶莹剔透的冰溜子。
这种天气,不过是稍微哈口气的功夫,那白雾便袅袅腾腾地散开成水汽。
陈拙揪了一节发好的面团儿,揉搓成剂子,面团白软胖乎,食指轻轻一按,就陷出个小坑儿。
酸菜是秋末腌的,用刀背“当当”拍散,再剁成碎沫。
菜板旁,猪板油熬成的油滋啦金黄酥脆,刀面一碰,就“咔嚓”裂开,油珠子从断面沁出来,亮晶晶地挂在碎渣上……
面皮擀得中间厚、边缘薄,兜一勺馅料,拇指压着边儿一褶一褶捏紧。
收口时留个“鲫鱼嘴”
早上五六点的功夫。
马坡屯的村口老树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雾凇。
大队长顾水生头上戴着一顶狗皮毡帽,手上戴着一副手闷子,里面塞着乌拉草,用来吸汗保暖。
倒是一旁的赵振江,压根就不怕冷,吧嗒吧嗒抽着水烟袋,扭过头,看到陈拙的时候,就喷出一口烟,咧着嘴,就招手道:
“虎子,赶紧的!等你老半天了。”
陈拙坐上驴车,旁边装着挡风的木板围子,上边铺着乌拉草垫子,等陈拙上来的时候,赵振江抽烟袋的手一顿,从身边掏出一条狼皮褥子,盖在陈拙身上:
“你小子裹严实咯!这数九寒冬的白毛风,刮在脸上跟小刀拉肉似的。咱要想晃悠到白河镇上,没三四个钟头甭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