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蹲在紫檀木柜里，透过雕花缝隙偷看书房内的两人。龙阳参的热毒还未散尽，他不得不每隔一会儿就把发烫的左手按在柜壁的铜片上降温。
"师姐，十六年了，瞒不住的。"楚逍遥的声音罕见地严肃，"青龙会已经找到山脚下，那孩子迟早会知道"
柳如烟背对而立，手中《九疑药典》哗啦作响："知道什么？知道他娘是怎么死的？还是知道你这个当爹的"
"我不是他父亲！"楚逍遥突然提高音量，吓得凌九霄一哆嗦，脑袋"咚"地撞在柜门上。
书房里瞬间安静。凌九霄屏住呼吸，感觉心脏要跳出嗓子眼——左肩的胎记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叫出声。
柳如烟缓缓转身，目光如刀般扫过藏书架："出来。"
凌九霄死死捂住嘴。
"三息之内，否则禁闭三个月。"柳如烟指尖凝起一缕寒气。
"阿——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炸响在藏书阁。凌九霄揉着鼻子从柜子里滚出来，头顶还挂着蜘蛛网："师、师伯晚上好"
楚逍遥扶额："你小子"
柳如烟袖中白绫倏地飞出，将凌九霄捆成粽子吊到房梁上："偷听掌门议事，该当何罪？"
"我梦游！"凌九霄在半空晃荡，"真的！龙阳参后遗症！"
苏明月的声音突然从窗外飘进来："尿裤公子撒谎！还说要偷听掌门师姐的秘密~"
"苏明月！"凌九霄气得扭成麻花，"你跟踪我？"
窗外传来咯咯笑声："我盯梢的技术可比某人强多啦！"
柳如烟揉了揉太阳穴："抄《静心经》一百遍。少一遍，抽一戒尺。"
"一百遍？！"凌九霄哀嚎，"那得抄到明年"
"明年立春前交不上，逐出师门。"柳如烟甩袖离去，临走前深深看了楚逍遥一眼。
楚逍遥等柳如烟走远，才把凌九霄放下来："能耐了啊？连掌门书房都敢摸？"
凌九霄拍着身上的灰，突然压低声音："师父，沐雨桐真是我娘？"
楚逍遥的手顿在半空。
"我听见了。"凌九霄指着自己的耳朵，"龙阳参好像让我听力变好了，隔着三丈都能听见心跳声。"他顿了顿，"您刚才说不是我父亲？"
月光透过窗棂，将楚逍遥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拎起凌九霄的后领："想知道真相？先学会保命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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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九霄被拎到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楚逍遥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九疑派轻功'踏雪无痕'，看好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竟凌空踏在云雾之上，衣袂飘飞如谪仙。月光为他的轮廓镀上银边，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
凌九霄看呆了："师父您真是人？"
"啪！"楚逍遥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要点是气沉涌泉，意守"话没说完，凌九霄已经一头栽向悬崖！
"救救救救命——！"
楚逍遥飞身而下，拎小鸡似的把他捞回来："急着投胎？"
凌九霄瘫在地上大喘气："您不说'意守丹田'吗"
"我还没说到那儿！"楚逍遥气得胡子翘起，"轻功不会就想学御剑，你当自己是话本里的剑仙？"
凌九霄突然指着远处："师父快看！"
趁着楚逍遥回头的功夫，他猛地蹿上悬崖边的松树，借力一跃——结果被树枝勾住裤腰带，倒吊在半空晃悠。
楚逍遥：""
"意外！纯属意外！"凌九霄手忙脚乱去解腰带，"师父别看我！"
"咔嚓！"
树枝断裂。凌九霄尖叫着坠落，慌乱中左肩胎记突然发烫，一股热流涌向双脚——下坠速度竟诡异地减缓，让他轻飘飘地落在突起的岩石上。
楚逍遥瞳孔一缩："血脉本能"
"师父！我成功了！"凌九霄兴奋地挥手，结果脚下一滑，"嗷——"
这次楚逍遥没救他。凌九霄摔进崖底的灌木丛，顶着一头枯枝败叶爬出来时，发现面前立着一块残碑。
碑文已经风化，唯有两个字依稀可辨：
【沐冢】
凌九霄浑身发冷。他拨开杂草，露出半截断裂的墓碑，上面刻着"爱妻沐雨桐之墓"——落款是"楚逍遥"。
"这"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声。凌九霄回头，看见楚逍遥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眼中情绪晦暗难明。
"师父，这碑"
"假的。"楚逍遥拔出佩剑，一剑劈碎墓碑，"十六年前立的假坟。"碎石飞溅中，他声音沙哑，"你娘没死。"
凌九霄呆若木鸡。
楚逍遥突然抓住他左肩，胎记在月光下红得刺眼："沐雨桐是魔教圣女，十六年前正邪大战时，她为护你姐弟二人，自愿跟青龙会走。"他手指微微发抖，"我找了她十六年"
夜枭的啼叫划破寂静。凌九霄突然听见极轻微的机括声——
"师父小心！"
他猛地扑倒楚逍遥。一支淬毒弩箭擦着发梢掠过，钉入墓碑碎石，"嗤"地冒起青烟。
十丈外的树梢上，黑影一闪而逝。
楚逍遥脸色铁青："青龙会的'无影弩'"他忽然按住凌九霄的肩膀，"今晚所见所闻，对谁都不要提，包括苏明月。"
凌九霄点头如捣蒜，突然想起什么："您说我姐弟二人？"
楚逍遥望向黑沉沉的远山："你有个双胞胎姐姐，出生时就被魔教大长老带走。她肩上也有同样的朱砂印。"
山风呜咽，如同十六年未散的冤魂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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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九霄顶着黑眼圈抄《静心经》，每写几个字就停下来挠头——昨夜后山的对话像烙铁般烫着他的脑子。
凌九霄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苏明月凑近打量他："咦？你眼睛怎么红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昨晚听到什么了？"
凌九霄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没什么，就挨了顿骂。"
"骗人！"苏明月戳他额头，"你撒谎时左眼皮会跳。"她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油纸包，"桂花糕换秘密，怎么样？"
若是平时，凌九霄早就抢过糕点讨价还价了。可今天他只是摇摇头，继续埋头抄经。
苏明月怔了怔，突然伸手摸他额头："没发烧啊"
"明月。"凌九霄突然抬头，"如果你发现最亲的人骗了你会怎么办？"
苏明月歪着头想了想："那要看是什么谎啦~"她掰着手指，"比如师父说他戒酒了其实床底下藏了三十坛，这种就没关系；但要是他说'明天不罚你'结果转头就让你抄书一百遍"她气鼓鼓地挥拳，"这种就要往他茶里放巴豆！"
凌九霄"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
窗外，柳如烟静静伫立。她手中攥着一封密信，火漆印上是狰狞的青龙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