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漫过足踝时带着冰碴子似的凉意，苏寒抱着姬九黎的手臂又紧了紧。
门内传来的声音像一根细针扎进识海，他分明从未听过这道声线，喉间却泛起腥甜——那是魂魄深处在共鸣。
"欢迎回来，弑天者。"
姬九黎的指尖在他后颈轻轻一颤，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垂："这声音像浸在鸿蒙泉里淬过的剑。"话音未落，雾气突然翻涌如沸，一个身影从雾中走出。
那是个身披残破玄铁战甲的青年，甲片上凝结着暗褐色血痂，面容被一层灰雾笼罩，唯胸口处有团微光——正是苏寒左手背那道荒古天命纹的形状，只是此刻黯淡得像将熄的烛火。
"林前辈？"苏寒下意识唤了一声。
"不。"林无涯的剑突然出鞘三寸，寒芒映得他眼尾泛红，"这气息是被你斩落的！"老剑修的声音发颤，像在回忆什么极痛的往事，"上回在剑冢，你说前世斩过自己一截神魂，难道就是这东西？"
残破战甲的青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被遗忘的你？
哈，不错。"他抬手按在胸口黯淡的纹章上，"我是上一纪元里，被你亲手斩去的记忆碎片——斩我之痕。"
苏寒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在苍梧秘境时，破劫剑胚曾浮现过"噬主预警"，当时剑身映出的正是这样一团模糊的影子。
原来那时不是预警，是召唤？
"你以为斩的是敌人？"残影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苏寒识海就刺痛一分，"你斩的是自己的怯懦，是对天道的妥协，是明明想护她却先举起剑的软弱。"他突然抬手，指尖点向姬九黎心口的剑痕，"所以这一世，你连她的痛都要分一半来受？"
姬九黎猛地抬头，她眼尾的星纹正以诡异的频率闪烁。
苏寒感觉到掌心被她指甲掐出月牙印——这是她动用双生烙印的征兆。
"别。"他想阻止，却见她睫毛上凝着汗珠，声音轻得像碎冰："你的神魂在烧。"她突然捧住他的脸，两人心口的印记同时亮起金红双色光，"我能感觉到那些记忆残流在啃你的命盘。"
话音未落，苏寒识海里翻涌的黑雾突然有一半涌进他与姬九黎交缠的光链。
姬九黎额头渗出血珠，顺着雪白的脸往下淌，染红了苏寒的衣襟。
她的指甲几乎要戳进他肉里，却仍在笑："看，能转移的。"
"九黎！"苏寒喉间发紧。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带着腐臭的记忆碎片正顺着光链钻进她识海——那是被天道腐蚀过的残秽，换作旁人早该魂飞魄散。
可她的命盘像块磁石，不仅没被侵蚀，反而将部分黑雾反向吸收，光链上的金纹竟比之前更亮了几分。
"好样的。"残影突然拍手，声音里的刺响更重了，"看来这一世的共生枷锁比上回结实。"他猛地加快脚步，残破战甲发出咔咔的断裂声，"但你斩过我一次，就要斩第二次——"
"够了。"苏寒突然低喝。
他右手的荒古天命纹亮起灼目金光，左手按上腰间的破劫剑胚。
剑胚早就在震颤，此刻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剑身浮现出一行幽蓝小字：【噬主预警·锁定本源——目标：斩我之痕】
"你以为我会躲？"苏寒盯着残影越来越近的身影，嘴角勾起抹冷戾的笑，"来。"
残影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没料到他会主动迎上。
待他的手即将触到苏寒面门时，破劫剑胚突然爆发出吞噬之力！
那是种连空间都在扭曲的吸力，残影的身影被扯得变形，发出尖锐的嘶叫："你敢——"
"有何不敢？"苏寒咬着牙，剑胚的反噬如烈火灼烧他的经脉，"上一世我斩你是为证道，这一世"他望着怀中脸色惨白却仍在笑的姬九黎，"我要连你一起，重新刻进命盘。"
"轰！"
残影的身影被完全吸入剑胚，剑身表面浮现出猩红倒计时：【弑神轮盘·冷却归零——00:59:59】
"结束了？"林无涯收剑入鞘，声音里仍带着警惕。
"没。"苏寒突然闭眼，残影的声音在他识海炸响："别忘了你还有一次'命运置换'没用。"他猛地睁眼，看见姬九黎正用染血的指尖替他擦去嘴角的血，"你早知道？"
"猜到一点。"她的指尖在他唇上轻轻一按，"上回剑胚升级时说过，双向转移。"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缀着星子的深渊，"所以你要换什么？
换我的痛？
换你的命？"
苏寒低头吻了吻她额头的血珠，尝到铁锈味里裹着点甜——是她命盘的味道。
他望着剑胚上的倒计时，突然笑了："换个机会。"他握紧她的手，"换我们一起站在天道碑塔顶端的机会。"
话音刚落，破劫剑胚发出刺目的白光。
苏寒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被斩碎的鸿蒙，滴着血的剑，还有姬九黎心口的剑痕。
当白光散尽时，一道虚影从剑胚中浮现——那是座尚未完成的塔，塔身刻满裂痕，最顶层的位置空着，像在等待什么。
"那是"姬九黎眯起眼。
"天道碑塔。"苏寒的声音沉得像压着块千钧石。
他能感觉到，塔中传来的气息与他们交缠的命盘产生了某种共鸣，"看来，我们的棋，要开始下了。"
林无涯突然抬头看向塔顶，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一团黑雾，隐约能看见棋盘的轮廓。
苏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与那团黑雾中的某道视线相撞——冰冷，古老，像在看两只即将落子的蝼蚁。
"走。"他抱着姬九黎往塔内更深的石阶走去，破劫剑胚在腰间嗡鸣，"去会会，这局棋的执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