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地面的裂痕如蛛网蔓延，苏寒握着姬九黎的手率先跨入宫门。
殿内寒气裹着星屑扑面而来，他抬眼便见无数银亮命纹在头顶交织，像一张由光丝织就的天幕，中央悬浮着半透明的玉牒——裂纹从中心辐射开来，每道缝隙都渗出细碎的光粒，像在往虚空里撒落纪元的碎屑。
"这便是天道的根源也是我们此行的终点。"林无涯的声音从破劫剑中溢出，剑灵身影比之前更淡，几乎要融在空气中。
他的目光扫过玉牒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剑格，那是他作为剑灵数百年养成的习惯。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在掌心发烫。
他闭了闭眼，命纹银光顺着手臂爬满全身，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玉牒表面的纹路不再是死物，而是活的代码，每道银线都在疯狂蠕动，试图填补裂痕。"它在自我修复。"他的声音发紧，额角渗出冷汗，"若让这些命线闭合"
"会抹掉所有过往记忆。"姬九黎接得极快，她的九窍玲珑心在胸腔里跳得发疼，连带着指尖都在颤。
她望着玉牒，忽然想起苏寒说过的"记忆天平"——若世界重启，他们曾共历的风雪、共斩的魔神、共看的日出，是不是都会像春雪般化在风里？
苏寒的命纹突然在眉心炸开刺目银光。
他看见三条最粗壮的命线，像三条盘踞的巨蟒，正将玉牒裂痕往中间拉拢。"必须切断这三根。"他攥紧姬九黎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命纹传到她腕间，"但需要本源之力"
"我有。"姬九黎打断他。
她的眼尾泪痣泛起血色，那是九窍玲珑心最深处的一窍在共鸣——前世封印天道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灼烧着她的魂魄。
她抽出星辰剑，剑身嗡鸣如泣，"这窍连着我前世的意识核心，斩断它"
"会疼吗？"苏寒突然开口。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持剑的手背，那里已经泛起青白，是本源即将剥离的征兆。
姬九黎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笑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疼，但你会替我记着。"话音未落，星辰剑已划开虚空，血色光芒裹着碎玉般的光粒迸发——那是她剥离的半窍本源，正化作红绳缠上最粗的那根命线。
"老大，剑胚撑不住了！"林无涯的惊呼让苏寒猛然转头。
破劫剑上的"鸿蒙"二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模糊，像被水洗过的墨迹。
剑灵的身影几乎透明，却仍强撑着指向玉牒："最后一次噬兵组合技需要星辰剑的力！"
姬九黎没有犹豫。
她手腕轻旋，星辰剑离手飞向破劫剑，两柄剑在半空相撞的刹那，血色与金芒纠缠着炸开。
林无涯的残魂化作一道光没入剑胚，苏寒听见他最后一句低笑："带九黎看日出这次，别忘。"
破劫剑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剑身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纹路——那是历代剑主的烙印，此刻全部苏醒，在剑刃上投下虚影。
苏寒握着剑的手在抖，他能感觉到林无涯的残魂正融入剑胚，寿元、本源、甚至最后一缕执念，都在被疯狂抽取。
"够了。"他低喝，可剑胚的吞噬没有停止。
姬九黎突然抱住他的背，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混着血锈味的甜腥——是她刚才割窍时溢出的血。"继续。"她的声音闷在他后背，"我们一起。"
当破劫剑完全融合星辰剑与魔神之力的刹那，整座大殿的命纹突然静止。
一道黑影从玉牒中凝聚，那是鸿蒙系统的意志，面容模糊却威压如山："你们以为斩断命线就能逃脱轮回？
不过是换个方式重复罢了。"
苏寒举剑的手稳如磐石。
他望着姬九黎染血的指尖，望着剑胚上若隐若现的林无涯残影，忽然笑了："轮回是你们的规则，可我偏要"他猛然挥剑，"用这把剑，给它写个新结局。"
剑光撕裂虚空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苏寒看见玉牒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那些他曾斩过的魔神、护过的凡人、与姬九黎共历的每一幕，都从裂痕中涌出，像场盛大的烟火。
"寒哥！"姬九黎的惊呼被轰鸣吞没。
苏寒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透明，像片被风吹散的雪。
他慌忙去抓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两人的指尖都在消散，连痛觉共享的枷锁都开始崩解。
"别怕。"他对着逐渐模糊的身影喊，可声音也在碎裂。
远方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清亮得像穿过云层的光。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姬九黎时，她站在太初圣庭的台阶上，眼尾泪痣像颗未坠的星。
那时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冷傲的帝姬，会成为他命里最暖的光。
玉牒"轰"地炸成碎片。
无数规则碎片如暴雨坠落，砸在苏寒逐渐透明的肩头。
他最后看见的，是姬九黎的泪痣在虚空中一闪，像极了他们曾一起看过的日出。
整座宫殿开始坍塌。
汉白玉柱断裂的轰鸣中，苏寒被卷入漆黑的虚空乱流。
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世轮回的沧桑与期待："这一次你能记得我吗？"
黑暗将所有声音吞尽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光痕——那是荒古天命纹的印记，带着他全部的记忆，缠上了那道声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