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耳中还响着空间撕裂的嗡鸣，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他松开护在姬九黎头顶的手，指腹擦过她后颈被冷汗浸湿的碎发，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全是汗。
"咳"姬九黎扶着他的手臂站直，指尖掐进他手腕的力道却半点没松。
她仰头望向天际——断裂的剑痕像被巨斧劈开的琉璃，血色残阳从裂缝中漏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远处城池的断壁上还粘着焦黑的血痂，风卷过废墟时，竟传来细碎的金铁交鸣，像是无数残兵在地下呜咽。
"这是"林无涯的灵体突然凝实几分。
他踉跄着走向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指尖拂过碑身斑驳的刻痕，声音发颤，"玄铁铸碑，剑纹入石是我二十岁那年替师父刻的无字碑。"他转身时，眼角竟泛着水光，"在原来的世界，我被炼化成剑灵前三天，师父刚断气这里的我，应该还没经历那些。"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突然发烫。
他低头，看见掌心的契约残页正发出暖金色的光，纹路如活物般游走向北方。"跟着残页走。"他握紧姬九黎的手，另一只手按住破劫剑胚，"它在引路。"
三人在废墟里走了半柱香。
断墙后突然传来铁器坠地的脆响，苏寒瞳孔微缩，将姬九黎往身后一带——
青衫男子立在残阶上，左手持半柄断剑，剑刃上还滴着暗红血珠。
他的面容与林无涯分毫不差，只是眼尾多了道淡疤，眼神像淬过冰的剑锋，扫过三人时，苏寒明显感觉到周身灵气被压制。
"你们是谁？"男子开口，断剑嗡鸣着指向苏寒咽喉。
这声音比林无涯的更沉，带着常年握剑的沙哑，"擅闯葬剑原，杀无赦。"
"等一下！"林无涯抢在苏寒拔剑前跨出一步。
他的灵体在男子的剑意下几近透明，却仍固执地挡在两人中间，"我是你未能走完的路。"
男子的剑势微顿。
林无涯缓缓解开左手衣袖，腕间浮现出与破劫剑胚同纹的金色纹路，在残阳下泛着微光："三十年前的雨夜，你为救濒死的剑尊，自断右臂祭剑。
那截手臂吸收了剑尊的本源，化灵成我。"他抬头时，眼底映着男子骤缩的瞳孔，"你选了斩情绝念的剑修路，我却替你活成了有七情六欲的剑灵。"
男子的断剑"当啷"坠地。
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刻满剑痕的石壁上，喉结动了动："我我以为那夜之后，那截手臂早随剑尊的尸身埋了。"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原来天道早替我留了条退路。"
"不。"林无涯摇头，"是你自己留的。"他的灵体开始泛起温暖的白光，"你砍断手臂时，最后一缕执念不是恨，是不甘——不甘就此与这世界再无牵连。"
男子沉默许久，弯腰拾起断剑。
苏寒以为他要动手，却见他反手将剑柄递向林无涯："我这一生，从未真正斩断过自己的执念。"他的指尖擦过剑身上"归元"二字，"这是我在濒死时刻的玉简，里面封着我毕生的剑心。"
林无涯伸手触碰剑柄的瞬间，破劫剑胚突然发出清越剑鸣。
苏寒只觉掌心发烫，剑胚表面浮现出一道全新的铭文——"归元之誓"，与林无涯腕间的纹路交相辉映。
契约残页同时震动，金光照亮三人周身，连男子身上的血痕都被镀上一层柔光。
"该走了。"姬九黎轻声说。
她望着逐渐模糊的男子，突然抓住苏寒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能感觉到，这道光在修复共生枷锁的裂痕。"
男子望着被光团包裹的三人，突然开口："若你还记得"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却又清晰地钻进苏寒耳中，"替我告诉她一声，我未曾后悔。"
白光骤然吞噬视野。
苏寒下意识抱紧姬九黎，却触到她后颈一道新的剑形印记——那是刚才契约光芒扫过的痕迹。
林无涯的灵体此刻亮如星子，他望着逐渐消散的葬剑原，嘴角扬起释然的笑："原来，我从未是你的累赘。"
再睁眼时，黑暗如实质般压来。
苏寒的指尖触到冰冷的青铜地面，头顶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
姬九黎的呼吸喷在他耳畔："这里的灵气像被什么东西封印了。"
林无涯的灵体突然凝固。
他望着前方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青铜巨门，声音发紧："门楣上的纹路是上古锁魂阵的刻痕。"
苏寒握紧破劫剑胚。
剑胚传来灼热的震颤，像是在警告什么。
他抬头望向头顶——无数青铜灯台悬浮在黑暗中，灯油里泡着半透明的碎片，仔细看竟是记忆的残片。
"欢迎来到"
沙哑的女声突然在头顶炸响，苏寒的荒古天命纹瞬间暴走。
他抬头的刹那，看清了最近那盏灯里的碎片——是姬九黎的眼泪，是林无涯第一次替他挡刀时的笑容，还有他自己，在某个雨夜跪在杂役房外，掌心捧着被踩碎的药罐。
"记忆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