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那两团光愈发灼目，幽蓝的冷与炽金的热在苏寒掌心三寸处纠缠，像两条吐信的蛇。
他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发颤，镜我的声音裹着千年霜雪钻进耳骨："这一次，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苏寒闭了闭眼，识海深处那道早已消散的荒古命纹残念竟在此时翻涌——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抱他时，用血在他后颈烙下的纹路。
当时他不过七岁，看着母亲被天道法则撕成碎片，只听见她在风中喊："阿寒，别信命"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命运操控的人。"他突然睁开眼，黑瞳里翻涌着熔金般的光。
指尖落下的瞬间，炽金光团突然炸开万千星屑，像极了那年杂役房外姬九黎发间的银铃，在春寒里碎成一片璀璨。
"寒哥！"
姬九黎的惊呼几乎与光团炸裂声重叠。
她原本按在苏寒手背的指尖骤然收紧，腕间红绳上的九黎铃被震得嗡嗡作响。
这个向来冷若霜雪的天玄女帝此刻眼底翻涌着罕见的慌乱，直到触到苏寒掌心传来的温度——那温度带着荒古圣体特有的灼热，像块烧红的炭，将她指尖的冰碴子全融成了春水。
"九黎。"苏寒转头看她，嘴角扬起的弧度与记忆里杂役房初见时如出一辙，"你说过，无论选哪个都在。"
姬九黎突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被金光映得发亮。
她松开苏寒的手，指尖轻轻点在眉心，那里原本淡若云烟的双命纹突然活了过来——一道是太初圣庭的秩序金纹，一道是荒古禁区的混沌黑纹，此刻正像两条交尾的灵蛇，在她额间缠绕出炫目的光轨。
"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她抬起手，掌心与苏寒相贴，两股截然不同的命纹之力在交叠处炸开刺目白光，"那我便陪你走到底。"
虚空突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林无涯握着破劫剑胚的手猛地一震，剑身原本流转的幽光突然暴涨，剑脊处浮现出新的刻痕："宿主确认：是否激活'命运撕裂'？"
"老林？"苏寒的声音带着询问，却见那道由符链凝成的身影早已红了眼眶。
林无涯抬手抚过剑身上的刻痕，符链在他腕间缠出古老的结："我这条命，本就是为了和你们走到最后。"
他屈指一弹，剑身上的刻痕骤然亮起。
破劫剑胚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原本两指宽的剑身竟开始膨胀，无数他曾吞噬的兵器虚影从剑刃里钻出来——有杂役房时偷磨的锈剑，有姬九黎送他的星辰剑鞘，甚至还有林无涯自己化形前的符链碎片。
这些虚影在剑尖凝成一道银色光刃，直接劈开了头顶的虚空。
"轰——"
命运终焉空间剧烈震颤，祭坛上那些刻着历代轮回名字的石砖开始渗血，暗红的液体顺着砖缝蜿蜒，在三人脚边画出扭曲的符咒。
记忆碎片不再是温和的飞蛾，倒像被激怒的蜂群，带着尖锐的啸声撞向光团炸裂的中心点。
"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之前更近了些。
苏寒抬头，便见虚空中走出另一个自己——同样的眉眼，同样的破劫剑胚，只是对方的眼神像深潭里的冰，没有温度，却倒映着千万次轮回的沧桑。
镜我抬手，指尖划过苏寒眉心："一旦迈出这一步，所有你珍视的，都会成为新的枷锁。"他又转向姬九黎，"你的双命纹会彻底融合，从此再无天玄女帝，只有被天道追杀的叛者。"最后看向林无涯，"你的符链会崩解，重归剑胚，再不能以人身立在他身侧。"
姬九黎突然握住苏寒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我这里，早就没有天玄女帝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有想和他看遍九州春雪的姬九黎。"
林无涯的符链突然散开，化作万千金蝶绕着三人飞舞。
其中一只金蝶停在苏寒肩头，传来他略带沙哑的神识："能陪你们走到这里，够了。"
苏寒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那是荒古圣体在承受空间撕裂的反噬。
他却笑了，笑得比头顶的炽金光团更亮："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他握紧破劫剑胚，剑身上的血痕突然全部亮起，"我不想再活在别人设定的命运里。"
剑光起时，天地失色。
那是苏寒第一次真正掌控破劫剑胚的力量。
剑刃过处，镜我身上的命运丝线像被利刃割断的琴弦，纷纷断裂。
镜我望着那道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光，眼底的悲悯却更浓了些："新的纪元"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声音却清晰地钻进三人识海，"开始了。"
整个命运终焉空间在轰鸣声中崩塌。
苏寒感觉有股巨力扯着他的脚踝，姬九黎的手还紧握着他，林无涯的金蝶在头顶织成防护网。
他们像三片被飓风卷走的叶子，穿过层层叠叠的时空碎片，撞进一道漆黑的裂缝里。
风声在耳边呼啸，苏寒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镜我消散前扬起的嘴角。
那抹笑意与他此刻的表情重叠，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记忆里荡开层层涟漪。
等意识重新回笼时，鼻尖先触到了青草的香气。
苏寒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广袤的荒野——远处山峦起伏如墨，近处荒草没过膝盖，风里飘着陌生的泥土腥气。
"这是"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她扶着苏寒坐起来，发间银铃只剩最后一枚，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响。
林无涯的符链重新凝聚成人身，只是比之前淡了许多。
他指着前方："看。"
苏寒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便见荒野尽头立着块断碑，碑上刻着三个模糊的大字——空无境。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荒草簌簌作响。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
破劫剑胚在苏寒手中轻颤，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