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的轰鸣中，那道与苏寒生得一模一样的身影又向前迈了一步。
他发间的幽蓝火焰随着动作轻颤，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雾霭在他脚下翻涌，每一步都踩碎一片虚无，最终停在五步外——这个距离足够让苏寒看清他眼底的冷意，比太初圣庭雪窖里的冰棱更刺骨。
"镜我。"那人开了口，声音里的机械回响更重了些，"命运终端在格式化失败后孕育的修正者。"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胸口，那里浮现出一道流动的银色纹路，"你们的存在破坏了鸿蒙的秩序平衡，唯有清除。"
苏寒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
荒古圣体的直觉在血管里灼烧，告诉他这不是普通的分身或幻象——这个"镜我"，是比之前所有敌人都更贴近规则本源的存在。
他下意识将姬九黎往身后带了半步，掌心沁出的冷汗在她手背洇开："秩序？
太初圣庭的玉牒还不够？"
"玉牒是残次品。"镜我忽然笑了，那笑容与苏寒惯常的清冷淡漠如出一辙，却带着某种程序般的精准，"真正的秩序，需要绝对的平衡。
而你们"他的目光扫过苏寒腰间的破劫剑胚，扫过姬九黎眉心跳动的本命剑纹，"是打破平衡的变量。"
话音未落，他抬手轻挥。
空间像被揉皱的绢帛般开始坍缩。
苏寒耳中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视野边缘浮现出漆黑的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雾霭——那漩涡中心泛着幽绿的光，像是有无数半透明的记忆碎片在其中翻涌，他甚至瞥见了自己幼年在杂役房劈柴的画面，还有姬九黎第一次在沧澜宗山门前与他对视时的眼波。
"记忆黑洞。"姬九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急促，"吞噬存在痕迹我们的命盘、轮回印记，都会被吸进去。"她的指尖掐进苏寒掌心，力道大得几乎要渗血，"寒，我的心窍在发烫，这东西和玉牒格式化时的机械流纹同源。"
苏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荒古圣体的力量被某种规则压制着，命纹处一片冰凉——方才与镜我对峙时，对方不知何时动了手脚，竟封了他识破本源的能力。
现在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迅速转动念头，余光瞥见林无涯正握着破劫剑胚，剑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防御纹路。
"拖延时间。"他压低声音，气息喷在姬九黎耳后，"找他力量的源头。"
姬九黎立刻点头。
她松开苏寒的手，指尖轻轻点在眉心，本命剑纹瞬间亮起星辰般的银光。
三人间的空气泛起涟漪，苏寒只觉一阵清凉涌入识海——心剑共鸣发动了，三人的感知开始重叠：他能清晰闻到姬九黎发间的雪松香，能听见林无涯握着剑柄时指节的轻响，甚至能捕捉到镜我衣袂摩擦的沙沙声里藏着的电子蜂鸣。
林无涯的剑胚同时嗡鸣。
原本半尺长的剑胚突然展开，剑身延伸成半人高的青铜盾，表面浮起吞兵纹，将三人笼罩在一片青光里。
黑洞的吸力撞在盾上，激起层层涟漪，却始终无法突破防御圈。
"好样的老林。"苏寒在意识共享里说了半句，忽然被姬九黎的情绪波动打断——她的识海深处泛起惊涛，那是只有心剑共鸣时才会传递的强烈情绪。
"他身上的气息"姬九黎的声音在三人意识里响起，带着不可置信，"和我体内被剥离的恶魄太像了。"她的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涌来：问心塔内，九窍玲珑心的第七窍裂开，漆黑的雾气裹着她的冷笑飘出，那雾气里的怨毒与此刻镜我身上的机械冷意，竟有几分重叠。
"恶魄？"苏寒心头一震。
他想起三年前在问心塔，姬九黎为解天道反噬，主动剥离了代表"恶"的一窍。
当时那团雾气消失在轮回井里，难道
"不过是残片。"苏寒突然提高声音，目光直直刺向镜我，"你以为自己是规则的代言？
不过是被剥离的记忆碎片，连痛觉都没有的可怜虫。"他故意扯动嘴角，露出惯常的讥诮，"真正的修正者，会被情绪左右攻击节奏么？"
镜我的脚步顿住了。
他眼底的幽蓝火焰剧烈跳动，原本规律的机械回响出现了断裂："你"
机会来了！
林无涯在意识共享里低喝。
他握着剑胚的手青筋暴起，青铜盾瞬间收缩回剑形，剑脊处的吞兵纹泛起血光——这是吞噬过三百柄凶兵后才能激发的"暴噬"状态。
他足尖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镜我，剑胚带着破空声直取对方心口。
"叮——"
金属交鸣般的脆响里，剑胚竟穿透了镜我的胸膛。
但那不是实体穿透，而是像刺入水面，镜我胸口的位置泛起波纹，一片半透明的碎片从中飘出——碎片上刻着"姬九黎"三个古篆，边缘还沾着苏寒衣袖上的丝线。
"是那日在轮回井"苏寒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日前在轮回井边，姬九黎为救他被玉牒碎片划伤，一片刻着她名字的残片嵌入了自己衣袖。
原来镜我的力量，竟与这碎片有关！
镜我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伸手去抓那片碎片，动作却比之前迟缓了半拍。
苏寒抓住这刹那空隙，咬破掌心，鲜血混着荒古天命纹残留的金光涌出——方才命纹被封时，他偷偷留下了一丝本源之力。
他指尖点在碎片上，血与光瞬间渗入："去！"
碎片剧烈震颤。
原本半透明的表面泛起金红交织的纹路，像是被点燃的爆竹般炸开刺目光芒。
空间在光芒中撕裂，露出一道漆黑的裂缝，裂缝深处隐约能看见青铜巨门内的景象，无数混沌与秩序的光带在其中纠缠。
"走！"苏寒一把拽住姬九黎的手腕，林无涯则挥剑劈开逼近的黑洞吸力。
三人几乎是扑进裂缝，身后传来镜我森冷的笑声："你们逃不掉的审判之门，会吞噬你们的一切。"
裂缝在三人身后闭合的瞬间，苏寒感觉重心猛地一沉。
等他稳住身形，入目的竟是熟悉的青石板阶——沧澜宗的山门，正立在晨雾中。
山门前的老槐树上，还挂着他当年做杂役时晒的药草，在风里轻轻摇晃。
"这是"姬九黎的声音带着惊疑。
苏寒没有回答。
他望着山门匾额上"沧澜宗"三个褪色的大字，后颈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这场景太真实，真实得像被按下了倒带键的回忆。
但他知道，审判之门里的一切，绝不会是简单的旧地重游。
山风卷起一片槐叶，擦过他的脸颊。
苏寒握紧腰间的破劫剑胚，剑胚在掌心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林无涯在传递警惕。
他望着山门内影影绰绰的人影，忽然想起镜我最后那句话。
他们，真的逃出来了么？